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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好好活着,活着去承担所有歉疚和苦痛,那些凌迟她神魂、绞碎她内心的痛,渗进骨血附之不去的,她都需要清清醒醒一遍遍嚐过。

今生已孑然一身,於是她散去昭阳王府中劫後余生的奴仆们,离开帝都这伤心地,而欲去之路唯有一条——

她要把封劲野带回西关。

她允诺过的,此後与他落脚西关长相伴,他的人没了,还有一捧骨灰陪着,陪她度余生。

隆冬时节。

从昨儿夜里到今日午前,雪势渐渐收敛,午时冬阳不忘露脸,这一场雪终於见停,灰扑扑的石板屋群变成白皑瞪一片,瑞雪兆丰年。

此地是西关的大丰屯。

屯堡中随处可见黄澄澄的粟米串、红通通的辣椒串,还有细成一把又一把的乾草梗子,每家每户的廊下通常摆着三、五张圆筛,筛子里摊着的是一片片压扁的乾牛粪,瞧来逛去的,风景合该如此,偏偏这屯堡中常见的风景却有一家不太合群。

这户人家听说是打帝都来的,就一个年轻小妇人带着一名负责赶马的老仆以及两个妙龄丫鬟,在秋收时节来到大丰屯,且大剌剌地住进老滕家那座破旧的三合小院里。

大丰屯的保正兼屯长一听这事儿立刻就不依了。

须知此地距离西关前线边界不过十里路,脚力好些的,跑跑走走半个时辰都能轻易抵达,绝不容许什麽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混进来。

以前真有过案例,一名硕纥国的奸细先是混进盛朝的某座大城住上一段时候,跟着假装是盛朝百姓搬迁到边城这儿来,暗中设点以便传递消息。

大丰屯的屯长二话不说上老滕家一探究竟,这才发现,人家是回自个儿老家,那位负责赶马的精瘦老汉正是几年前离家进京的老滕。

至於年轻小妇人的真实身分,整个大丰屯除了屯长以外再无谁知。

屯民们本以为小妇人是老滕家的哪门子亲戚,但总听老滕恭敬地称呼对方「夫人」,才知是人家东家的夫人,忍不住再去探问,屯长为了让屯民们安心,只得解释那位东家夫人刚成了寡妇,想离开原来的伤心地,这才随老仆来到西关边城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一听是寡妇,模样还如此年轻,屯民们尤其是婆婆、婶子和大娘们,真真为那小娘子唏嘘感慨得很,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但话说回来,这位李氏小娘子像也不需要她们强大妇女力量的安慰,反倒是一堆屯民们很需要她来诊治疗癒。

「哎哟哟疼、疼啊!小娘子轻点、轻点儿手!咱怕疼啊——」

老滕家刚翻修过的三厶口小院内,一名微胖黝肤的中年妇人紧抱床柱而坐。

这张床杨就摆在小院明亮的正堂上,床榻瞧着有些不寻常,前头部位挖了个脸洞,让人能趴得直挺挺还能顺利呼吸,四边各立着一根粗柱,让遭「整治」的患者多少有依靠,便如同此刻这位抱柱直抽气的大娘这般。

施手医治之人还没答话,在门边和廊上或坐或倚或蹲的老少屯民们已笑了起来,下一个便轮到自个儿的瘦小老丈不禁开口——

「咱说老周家媳妇,小娘子这一手正骨术已然够轻手,又轻又管用,你这脚踝都肿成大馒头样儿了,怕是不碰都疼。你两天前受了伤若是赶紧来整整,别放不下家里那些活,也不会弄成眼下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