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像是炸开了烟花,魏丹程觉得自己目不暇接,新奇的、美丽的、前所未有的画面一个接一个上演,美的冲击甚至叫人想要流泪。
镜鸟听见小魔女的声音,她因为激动有些颤抖,说:“赞美世界。”
他很想说,也许世界想要的并不是赞美,世界只是想要你也一样眷爱他。
曾经以神眷为荣的镜鸟,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曾受到神眷宛如诅咒。有时他不由得想,如果将一株生长于充足阳光下的植物突然封闭进漆黑的空间内,如果时间太长,它是否也会将曾经受到的阳光恩惠当做诅咒。尤其是当他知道,在薄薄的阻隔之外,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烈阳。
就算是植物,偶尔也会想象,也许下一秒,下一秒,这个漆黑的空间当中又会重新出现耀眼阳光。
“如果我永远都摆脱不了神的诅咒怎么办?”他看向魏丹程:“我该怎么养活的片刻的安宁呢?”
“不会的。”魏丹程无比笃定:“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镜鸟安静下来。他指着一片远处突然出现的沙丁鱼群,温声道:“是鱼群,要过去看看吗?”
小魔女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立刻转过头去,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奔过去,但又及时刹住车,转头过来,雀跃的问他:“我可以吗?”
镜鸟点头。
他看着小魔女欢呼一声,也像一尾可爱的小鱼投入鱼群当中。
人类总是这样天真。
谢司岚说着“命运也束缚不了我”,凭着一腔天真的热血上天入地的解放了奴隶,现在魏丹程也是这样,一厢情愿的相信着就算他们不是对人类来说畸形的所有制,也依然能够够保持非常友好的关系。她小看了神眷生物写进骨头的本能,也高看了镜鸟自己的意愿,就算她一直努力的让两人的关系保持平等而友好,但从她义无反顾的走进黑泥,坚定的向他伸出手开始,一切就已经覆水难收。
镜鸟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
命运。
他突然觉得也许魏丹程就是自己命运般的主人,只可惜人类一贯以反抗命运作为最高艺术,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谢司岚如此,魏丹程也是如此。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有可能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空虚荒芜了,唯一认可的主人并不愿意将他收为附庸,他相信魏丹程会如她所说,用尽一切力量帮助他摆脱这种自诞生起便如影随形的桎梏,可是如果他本身就渴望桎梏,渴望被所有呢?
无解。
于是镜鸟沉默下来,他安静地注视着小魔女的背影,看着她好奇而谨慎的戳一戳水母,看着她雀跃的和小丑鱼一起游一段,看着她小心地和虎鲸握握手,摸一摸独角鲸的角。
那些都是我。镜鸟想。
我这样告诉她了,她也明明知道,可是在面对那些“我”的时候,依然像他们每一个都是单独个体那样,好奇又小心。
他看见魏丹程接受邀请,翻身骑在了一只硕大的棱皮龟身上,惊喜的向他猛烈的挥手。镜鸟感到自己正在缓慢地笑起来,由内到外,甚至已经穿透了他心中最浓重悲哀的那一部分。
那些都是我。他想。
明明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回应她的动作完全可以有其他的、更有效率、更出其不意的方式,但他依然选择了“这个自己”来回应。他举起手,也向她挥了挥。就算直到那水母是自己,那海龟是自己,他也依然对魏丹程说:“小心点。”
所有的感情都是一厢情愿的,神明一厢情愿的喜爱金鱼,眷族一厢情愿的信仰神明,这些付出的感情都以一种他们并不想要的方式被回报,每个人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