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不知道听谁的:“若官家弃汴京而逃,也太难听了。”
“总比被俘好。”周沉道,“辽人既到此地,肯定是要进城的,不可能放过汴京。”
周沉想着,父亲已位同丞相,只手遮天。他若想在此时表现,便只有击退辽军和保官家安危这两条路可选。
他需要赵殊的信任,需要不再被父亲掣肘,好与蒲家谈判,与梅娘和离。
周沉打定主意要劝赵殊离开汴京,可他的时机选得不好,赵殊刚收到呈报,辽人已答应退兵,只是索要白银数量仍在商谈。
“汴京之困已解了。”赵殊略过白银,心下松快,斥责周沉,“朕乃大昱天子,若是仓皇出逃,像个什么样子。”
周沉也详读了一遍,见落款是周崇礼的门生王寿。
“若是辽人同意退兵,必会提条件,便是仍在谈,也有个概数,这份奏疏只字未提……显然是辽人开出的条件太高,议和的大臣不敢写罢。”
赵殊自认大昱地大物博,或可分期付给辽人,不以为意:“这两年运道不好,各地总频发灾祸,国库亏得多,等恢复一两年,总能将亏空补上的。”
朝上无人会领兵统帅,只能坚持一贯立场,说议和有用。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天子竟还能真信这些人的话,他信辽人拿了银子便会撤军,还觉得缺的银子或可分期。
周沉满腹都是辽人狼子野心的论证,此时却无话可说。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沈听澜在福宁殿时的情景,那时冀北兵败,沈听澜护送佘氏灵柩,回京述职。那日也是在福宁殿,这些大臣群情激愤,纷纷要求议和,休战止息。更有情绪激昂者,指着沈听澜的鼻子骂她败坏风气,牝鸡司晨。
她那时会失望吗?
周沉不知道沈听澜是否失望过,只知道自己此刻失望得很。
晚间,周沉在隐园,对着汴京城防图标守军数目,下面还压了一份寿春府车辇图。忽听临街动静极大,夹杂着许多人凄厉的哭喊声……叫他怀疑辽兵已摸进了汴京城。
“发生何事了?”周沉推门问安东,隐园位处宜秋门,附近多官员富户,安保一向极好。
安东道,“刚刚王大人手下的人也来过了,见是周家的宅子,才未打扰。”
“他的人来做什么?”
安东小心翼翼打量周沉神色,“王大人叫汴京府的衙役差人,在此挨家挨户征收退兵钱……”
周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安东将刚刚所见所闻悉数讲了:“他们行事作风,比劫匪还过分,若不给银钱,便如抄家一般,还抢粮食与女眷……故才有此动静。”
周沉怒火攻心,“如此行事,与辽人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