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上衣服,又对菡毓道,“以后不必叫我少夫人。”
菡毓应了,“是。”
沈若筠关了门,自己泡洗半日,水都凉了才换衣衫。
她强撑着不适,绕着隐园内墙逛了一圈,见前后的门都有人看守。
还真是“困”局了。
她全身都如碾碎了般疼,但也不想再躺到那张床上了。
周沉敢如此折辱自己,不过是祖母已经不在,长姐又落得这般结局。她没有亲人,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沈若筠可以想象周沉再娶那日,那些朝臣会在周家吃酒,庆他摆脱了沈家女,另娶了门当户对的淑媛。
朝中重臣结亲,赵殊又怎会不知?可她本就是赵殊拿来牵制长姐的,沈家没了用处,她自成弃子。
……
菡毓来搀扶她,说备了她往日爱吃的菜。沈若筠勉力吃了些,晚上只肯睡在窗边的卧榻上。
夜深人静,月色入户。
沈若筠辗转难眠,索性披了一件长褙子起身。
她见菡毓坐在门边守夜,已抱着一床被衾睡着了,便没有惊动她。
隐园除了菡毓,还有不少做粗使的丫头,俱是周沉买的,此时都在休息,整个园子寂静得如在沉睡,只可闻自己的脚步声。
她将隐园逛了圈,刚搬来这里时还看不见,也未曾注意到周沉拿来安置她的地方,还有个花园。花园也有棵香樟,只是不如沈家那棵年头长。
沈若筠抬头看了看树枝,觉得枝干还算粗壮。
周沉是打定主意要困着她作外室了,可她是沈家女,便是宁死,也不愿被他如此侮辱。
沈若筠将外面的褙子脱了,想丢到树上去,她勉力丢了好几遍才成。等衣服挂上去后,又踮着脚将两只袖子系了个死结。
她想到沈家那棵百年老树,又想起沈家家庙里那一排染血的牌位与上书的“三善名堂”。觉得沈家家庙还不如叫“三恶堂”,好叫这些小人有所畏惧,不敢随意欺负沈家后人。先祖们就该将三善刻在每一个牌位后不轻易示人,将面对敌人时的血性与狠厉刻在正厅之上,好叫世间的阎王小鬼都远远避让。
这些年,她总想替祖母、长姐争一争该有的赞誉,哪怕是公正地看待也好……从未想过,其实她更该替她们造势,叫汴京这群人,都惧怕她们沈家才好呢。
他们觉得“好”或“不好”,并不能抹去她们的贡献,也决定不了什么……教他们觉得沈家可欺,才是她错的地方。
哪怕他们有一丝害怕沈家,哪怕是只是忌惮……都不敢将长姐推去和亲的。
她往日总说自己可以做男子事,其实还是被固定在了女子这里,从未跳出。
世道要求女子有德行,却要求男子追逐权势。他们将女德奉为无价宝,叫女子尊之守之;另一方面,掌握了权势的男子,可以更改“女德”,于是他们要求女子缠足,要求女子不可读书,除了嫁人生子,不可做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