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朝着邹鸣的方向走去。
原本挡在叶舟前面的人纷纷让开,就连按住邹鸣的男人都愣愣地松开了手。
而地上的男孩,经过长时间的逃窜和挣扎后已经失去了力气,他本来应该爬起来然后逃走,可今天拿到的那个土豆太小了,补充不了他的体力,而他已经干了一整天的活了。
他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晚上要找“肥羊”,白天要去干活挣水和吃的。
一天能不能睡四个小时都难说。
直到叶舟走到面前了,男人才有些拘束的站直,他也是最底层的打手,给人办事混口饭吃,他那贫瘠到几乎没有的羞耻心在看到叶舟终于重新冒出了一点头。
但他不愿意露怯,毕竟打手嘛,露了怯,以后可能就干不了这一行了。
而他长得又丑,卖屁股都没人买,到时候只能饿死在外面的黄沙里。
“干什么干什么?!”男人色厉内荏地吼起来,“有什么话去找我们老大说,别找我!”
叶舟却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指着地上的男孩说:“我要他,你报个数。”
男人一愣,没料到这是来买人的。
于是他立刻换了嘴脸,带上了堪称丑陋的谄媚笑容,他搓了搓手说:“这个小崽子不好看!我那有更好看的,还没卖……”
这是想把贵的卖出去,把羊宰了再说。
叶舟摇头:“就要他。”
男人咬了咬牙,报了个好看孩子才配得上的价:“一盒饼干。”
在他看来,现在被他抓着的这个只值一块,配不上一盒。
说完,男人就去看叶舟的脸色,担心对方讨价还价,如果讨价还价的话,他也得咬死半盒饼干,基地里的一些上层人其实占比中层的都抠,他们更愿意做无本买卖。
但他意料中的讨价还价没有出现,只看那个年轻俊美,在日光下白得仿佛在发光的男人转头对他身后持枪的女人点了点,女人就转过身,让对方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把东西拿出来。
男人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
叶舟拿出一盒饼干,背包里除了饼干还有面包和水,面包是里面又热狗的那种,还有便食的三明治和汉堡,只一个背包,就装满了在这儿能买不少东西的食物。
男人看着年轻人把一盒饼干朝自己扔来,立刻伸手去接,好悬没有落到地上,饼干就算发了潮,这个高度摔到地上也是要碎的。
他拿到饼干之后还在看背包,但也不敢再去要。
毕竟对方五个人,是个都拿着枪,令行禁止,一句话都没有说,比起打手更像军人,刚刚讨要饼干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勇气,现在就揣着饼干,悄悄的走了。
叶舟也已经走到男孩面前,男孩瞪着他,双手撑着地,就那么死死瞪着叶舟的眼睛。
就好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却还是要做出攻击的样子。
叶舟慢慢弯腰,男孩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如果他是一只猫,估计此时全身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
此时的男孩身上满是黄沙,脸上涂抹的黑色污渍也不知道是什么。
其实贫民窟要说脏,除了一些不明液体以外,也脏不到哪儿去。物资有限,于是连垃圾也很有限,小沟里的垃圾多数都是一些用到不能再用,网状的毛巾帕子和衣服,又或者一些弄脏了草纸。
别的东西,只要还能用,那就是难得的财产,不舍得扔。
叶舟把男孩抱了起来——他不太会抱小孩子,独生子,亲戚家只有比他大的,没有比他小的,所以动作很生疏,好在男孩很瘦,只有一把骨头,哪怕不抱,一拎就能拎起来。
叶舟想了想,把男孩拢到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高兴一边心酸地说:“别怕。”
男孩被叶舟抱在臂弯里,现在已经完全傻了,褪去了佯装出来的凶狠,眼睛里满是茫然无措。
他有记忆起,就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从未被珍视过,毕竟父母都死了,其他人都和他没有关系,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怎么可能对别人的孩子伸出援手。
叶舟刚走了两步路,男孩就开始不断挣扎,他扭动身体,想从叶舟的怀里跳下去。
但他没有力气,即便自认为在拼命挣扎,但在叶舟看来这挣扎的毫无力量,轻易就能压制下去。
“先带他回去洗个澡。”叶舟扒拉了一下男孩的头发,有些奇怪,“竟然没有虱子和跳蚤。”
不应该啊,人都还没灭绝,虱子跳蚤就更不可能了,就贫民窟的环境,不生这些东西才奇怪。
男孩被叶舟一碰就立刻不动了。
他能从叶舟的动作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
判断别人有没有恶意已经成了男孩的本能。
男孩也不说话,闭着嘴当自己是哑巴,可能是发现自己跑不掉,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做挣扎了。
叶舟抱着男孩走了一路,贫民窟的人就一直看着他们。
但没人议论,他们只是麻木的看着,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池塘里,那一点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把男孩抱上房车后叶舟才松了口气。
陈舒也跟着上了同一辆车,她看着被放到椅子上,竭力显得平静的男孩,怎么也看不出这么个小鸡崽子会是邹鸣。
她认识邹鸣的时候,邹鸣已经不比离开前差了。
他好像生来就什么都不怕,哪怕有彗星从他面前落下,似乎都不会抬一抬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