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除了老人幼子和妇孺,都必须上战场。
“你们看到那肉了吗?”有人小声说,“我看有肥有瘦,只要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入嘴,外头结着白霜,应当是盐。”
“嚯,真是大手笔,用盐腌肉?”
“你们说那屋子究竟是什么做的?我感觉怎么像块方正的大石头?”
“恐怕是把巨石从中掏空吧?”
“那屋顶没有瓦片,这么平,肯定需要人时时去屋顶扫雪,我觉着啊,还不如瓦房呢。”
“你也就这点见识,要我说,这房子必定冬暖夏凉,积点雪算什么?又不缺人洒扫。”
士卒们将帐篷支起来,只是帐篷能容人,却不能容马,他们舍不得马儿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
没食物的时候,马也是食物,如今有了食物,马就是战友。
他们互相推搡着,推出个领头的去问左将军。
他们去寻的时候,左将军正在帐篷里处理伤口,脱了衣裳以后看,他的前胸后背都是鲜血,幸好天气寒冷,这些天伤口竟然未曾化脓,已经有了愈合的模样,结上了疤。
亲兵将雪用青铜帽盛起来,等雪水化了之后用粗布沾湿后给韩冉清理伤口旁边的血污。
“左将军!有事禀报!”帐外传来人声。
亲兵看了眼韩冉,韩冉闭着眼睛说:“就在外头讲。”
外头的士兵:“这帐篷只能容人,不能容马,这可如何是好?”
韩冉真要被这些人蠢疯了:“还有那么多皮毛,你们将枯枝砍下来搭个棚子,再将马聚在一处,它们自会互相取暖,再给它们搭些毛皮,不会出事。”
士兵:“诺。”
等他们走完了,韩冉才无奈地对亲兵说:“这些人怎么一点变通之道都不懂?”
亲兵:“您也不看看,咱们陈国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这些军户子弟说是军户出身,平时读的那些个军书都是几百年前的了,再说了,军书里哪里提这些?说的都是带兵打仗的事。”
韩冉苦笑道:“我不也是如此?若非祖上蒙荫,哪里当得上这么左将军?”
“也不知君上和将军如今如何了,是不是也有这毯子。”
·
天光大亮,陈侯的眼皮动了动,他觉得口干舌燥,以为自己还在温暖宫室内,他未曾睁眼,嘴唇微张,轻声喊道:“水……水……”
他刚刚喊完,就有人将水杯递到了他嘴边。
陈侯以为是自己的夫人,喝了口水后笑着说:“还是夫人贴心。”
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周远鹤:“……”
可以,他这下成夫人了。
陈侯喝了水,不再那么干渴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男子像是受了重伤,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还紧皱着眉,一脸愁容。
陈侯不认得这个人,他莫名问道:“你是何人?”
旁边的陈衍立刻说:“君上,他乃医士,君上染了风寒,因他才能治愈。”
陈侯一愣,这时候才记起自己昏迷前的事,他还在归国的路上,怎么会来此处?
况且这里……并不像是冰天雪地的样子,尤其此时暖风阵阵,比寻常春日还要舒适。
陈侯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知道陈衍不会骗自己,他微微拱手,冲周远鹤说:“多谢这位义士救我姓名,来日必有厚报。”
陈侯又问:“不知我在何处?此地如此温暖,难道我们已经回到陈国?”
他昏睡了这么久吗?都睡到开春了?
周远鹤看了眼陈衍,示意他来解释。
陈衍会意:“君上,咱们如今还是在雪山上,此处正是山顶,幸好遇见恩人,才能侥幸逃出生天。”
陈侯有些错愕:“这等地方还有人家?”
“既然外头依旧是雪山,这里为何如此温暖?未见有炉啊。”
陈衍也不知道,他问过,但得到的解释他听不懂,只能用陈侯能听懂的说法解释道:“应是奇妙机关,此间主人无所不通,无所不知,乃不出世的高人。”
如今战国,自诩为高人的遍地都是,名士们各国奔走,就为一展能耐本事,但真正有本事的少之又少,高人?骗子还差不多。
但陈衍既然这么说了,陈侯就知道,这个高人肯定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只不过这样的暖风,真的是精巧机关能解释的吗?
陈侯心里没底,但面上还是稳重道:“请教医士,我是否已然痊愈,能起来走动了?”
周远鹤守这两人守了一夜,眼袋都出来了,他没什么精神地说:“走动可以,别走太多,你们现在身体虚,要是再去外面吹吹风,我就只能找个坑把你们埋了。”
陈侯连说:“自然不会,就在此处稍走一走。”
周远鹤点点头,他站起来:“我去休息了,你们要是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就让人来叫我。”
“医士慢走。”
眼看着周远鹤出去,陈侯才转头问:“这里究竟是何处?这些人究竟是何人?我观他形貌,必不是常人,更似名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