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殊丽陷入沉睡,木桃为她掖好被子,正准备去窗前的软塌上歇息,却见珠帘外站着一道挺拔身影。
木桃捻手捻脚走过去,发现那人是陈述白,吓得魂不附体,打心眼里,她是极为惧怕天子的。
陈述白不愿打扰殊丽,朝她动动手指,示意她出去一趟。
木桃小碎步跟了出去,等迈出门槛,才瞧清天子肩头落了一层雪,看样子是在外面驻足多时了。
陈述白想着冯连宽的话,转眸问道:“你......”
可话还未讲完,木桃噗通跪在地上,“陛下要打要罚,奴婢都受着,只求陛下别迁怒姑姑。”
一旁的冯连宽暗叹,是个懂的报恩的孩子,不枉费疏丽的付出。
陈述白示意她起身,“朕没打算罚你,还要奖赏你。”
木桃愣住,眨巴眨巴大眼睛,“啊?”
陈述白抱拳咳了下,“你喜欢什么,尽管跟冯连宽提,他都会满足你。”
天上掉馅饼了,还是满满的肉馅。
出宫一趟,木桃变得谨慎许多,忙摆了摆手,“奴婢受之有愧,陛下别吓唬奴婢了。”
讨好人都这么费劲吗?
陈述白耐着性子道:“不必拘束,想要什么只管说,不说的话,朕才要罚你。”
在他看来,平凡人都有欲念,他不信木桃是个无欲无求的。
不要奖赏还要被惩罚??木桃摸不着北了,讷讷道:“奴婢想要姑姑自由。”
不提是不提,一提就触碰天子的逆鳞,冯连宽汗哒哒,笑着圆场:“这个也会实现的,不过不是现在,你再想一个,跟你自个儿有关的。”
木桃又想了想,“我想永远跟在姑姑身边。”
陈述白、冯连宽:......
这丫头脑袋是木头做的?老五真的会喜欢这么一根筋的小丫头?
因是自己提的主意,冯连宽为了不让“主意”变馊,掩口道:“陛下不如去讨好宫外的晚娘,那女子还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
陈述白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却罕见地没有失了耐性,“你去办,那女子喜欢什么,直接应了就是。”
谁知,当晚冯连宽回来时,脸上溢满尴尬和无奈,“晚娘和木桃有着一样的心愿。”
都希望殊丽恢复自由。
说来,殊丽算是没有白交这两个朋友。
陈述白自然知道殊丽为了她二人付出过什么,若是以命换回的情感都要被辜负,那世间就真没有她可留恋的人事物了。幸好,人心向善。
冯连宽又道:“晚娘还说,陛下真想讨殊丽高兴,就别锁着她,林中鸟远比笼中雀鸣叫得动听。”
“这也是老奴想说的话。”
冯连宽哈哈腰,露出一抹笑。他是最先效命陈述白的内廷宦官,冒死为他牵制住了陈依暮的在内庭的耳目,延长了陈述白攻城的时长,这也是他能够得到陈述白重用的原因之一。
他一直知道陈述白是个善谋的人,谋人心,不失算,可在情与爱上,“算计谋划”远不如“真诚实意”打动人,情与爱中的利益权衡只会荼毒一段本该美好纯洁的感情。
天子缺乏的就是真心,没有做到敞开心扉,无怨无悔去喜欢一个人,他总是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而忘了最朴实的“攻略”手段。
听完冯连宽的话,陈述白握紧负在背后的手,望了一眼即将破晓的天际,沉寂的眼微泛柔色。
回到内殿,他坐在床边,于黑暗中凝睇沉睡的女子,许久才道:“我的真心,你愿意要吗?”
窗前的木桃往龙床方向偷瞄一眼,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天大亮时,殊丽被木桃抱坐起来。
“姑姑,你睡太久了,起来洗漱用膳,然后活动活动筋骨。”
一提起活动筋骨,殊丽就生起烦闷,想要狠狠地扯一下链条,却抓了个空。
雪白的脚踝上空空如也,连那对戴了一年之久的金镯环也不见了。
“是他......”她咬下舌尖,心知除了陈述白,没人敢擅作主张卸去那副枷锁。
木桃也是刚刚发现,碰了碰她细嫩的脚踝,“姑姑,你快起来走几步路呀。”
殊丽失笑又惆怅,望了一眼明亮的外殿,慢慢站起身,朝着殿门走去,可即便没被锁住,她也离不开皇宫,有一堵堵宫墙围绕,有没有枷锁,都是一样的。
走进庭院中,覆雪的草木等待春日来到,她发现庭墙一角蒙了一层半透的明瓦,里面好像种了不少月季,只是还未盛开。
木桃跑过来为她披上厚厚的裘衣,陪她在罩着明瓦的小型花房前伫立,“今早大总管派人来问,明儿休沐日,姑姑想吃什么?”
处在年关,宫宴极多,天子时常在外廷与臣子们用膳,所以冯连宽才会单独问她喜欢吃什么,也好提前准备,单设一桌。
“没胃口,让御膳房按着规矩置办吧。”
木桃“哦”一声,拉着她往回走,“今早姑姑没醒时,我看见了明晚来这边的宾客名单。”
还会有客人来?不就是一个简单的休沐日,为何如此隆重?
木桃絮絮叨叨说着宾客的名字,笑道:“不仅有仪宁公主、煜王、元侍郎,还有晚姑姑呢,我猜呀,晚姑姑肯定在店里好生打扮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