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白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走到屏折前更换了一套常服,系好腰封时,稍稍探过身,“以后你在燕寝放些更换的衣裙。”
殊丽没有听进去,还在一下下轻抚御猫的肚子。
前半晌,陈述白批阅了大量奏折,临到晌午时,带着殊丽去往皇家马厩,选了一匹白马。
“会骑吗?”他翻身上马后,朝殊丽伸出手,“踩着马镫上来。”
殊丽照做,握住他伸来的手,踩着马镫跨坐在马鞍上。
有些硌腿。
“新换的马鞍,会有些硌。”陈述白自身后拥住她,拿起缰绳,一夹马腹,马匹哒哒地小跑起来,没有杂丝的鬃毛和马尾甩来甩去,在青青草地上靓丽耀眼。
帝王的坐骑都是马中翘楚,何况是他的枕边人,肯定会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闺秀。
殊丽双手无助地扶住马鞍,心思飘远,感觉这份宠爱虚无缥缈,经不起日照。她更喜欢踏实的日子,哪怕苦一些、累一些,却是自己撑起的天地。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专心,陈述白以为她今日不喜骑马,没有不悦,带着她去往校场。
“喜欢投壶吗?”
女子一般都会喜欢吧,他略略地想,完全没察觉自己在刻意讨好她。
殊丽兴致缺缺,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两人来到投壶场地,因秋风作祟,殊丽投了几次也没有投进,“风太大了。”
月白的斗篷在她肩上猎猎拂动,发梢也被吹乱,足见场地的风有多大。
陈述白笑笑,拉着她站远了些,叫人取来弓箭,贴在她耳边道:“投不进去就赖风?”
殊丽缩缩脖子,总感觉两人亲密的越了雷池,可主动权在他,没有她喊停的份儿。
陈述白握住她的手拉开弓身,直指壶嘴,却在松弦前,斜举弓箭,指向天空的云朵。
下一瞬,箭矢离弦,斜射入空,呈弧形射入壶嘴。
殊丽惊叹一声“好箭法”,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耳朵无意中擦过了他的唇。
陈述白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她泛红的耳廓,还用舌尖刮了一下,这才将弓扔回侍卫手里,带着殊丽去往其他场地。
军营那边开始午休,有诗情的上将军正带着十来个儒将坐在开满桂花的小园中“顶针续麻”。
所谓顶针续麻,就是成语或诗文的接龙,以尾字为首字,接替下去。
几人正接得酣畅,忽见杏黄垂帘华盖缓缓移来,下面还有两道身形,将领们立马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陈述白在军营中比在朝堂之中温和许多,面上会带着三分笑,“在玩什么?”
上将军笑道:“回陛下,末将等在进行顶针续麻,陛下要不要......一起?”
站在华盖之外的冯姬捂嘴偷笑:“上将军若是邀了陛下,不就只有输的份儿。”
大雍将士骁勇强悍,哪里听得了“输”这个字,不过因为面前的人是天子,他们没有觉得被冒犯。
陈述白能感受到将士们的执着和热忱,微抬衣袂,“你们继续。”
众人互视几眼,上将军先邀请了冯连宽,又觑了一眼华盖下的女子,心知她是尚衣监的掌印,“这位尚宫要不要参与?”
殊丽忙摇头,她腹中那点墨水,跟人比试起来,无疑是哗众取宠。
这也是殊丽第一次生出想要用功读书的念头,不过,她在宫人里算是墨水多的,至少在做宫学生时,从来没有偷过懒。
接龙开始,殊丽站在陈述白身后认真听着,觉得这些成语或诗文她也能接上一些,原来,并不很难,只是没有信心。
双手不自觉攥住衣裙,欲欲跃试的胜负欲开始作祟,甚至在一人卡壳时,她还吐出了一句诗,因声音太小,只有前面的陈述白听清了。
回去的路上,陈述白屏退宫人,带着殊丽漫步在扶桑花海中。
姹紫嫣红的扶桑葳蕤繁盛,向阳而生。殊丽蹲下来,凝着星状花瓣,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张槿艳满园的花田图。
她睇着花,陈述白睇着她,很想将她变成指尖娇花,簪于发髻,或藏于衣襟。
“很喜欢?”
殊丽脱口而出:“奴婢更喜欢月季。”
“说了,别自称奴婢。”陈述白拉起她,趁着四下空寂,拍了拍她的后面,“不乖。”
殊丽哆嗦一下,左右瞧瞧,见侍卫们远远守着,大着胆儿的努下鼻子,“多年的习惯不好改。”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场畸形的暗昧,假戏真做,不知谁会先迷失,可握有主动权的一方不叫停,被迫承受的一方只有配合的份儿。
知殊丽喜欢月季,陈述白就叫人打造了一副头面,发钗、珠花、步摇、耳珰、璎珞全是以月季为框形,珠玉作配饰,精致绝伦,价值连城,连装饰的妆奁都是用数十颗宝石镶嵌而成的。
收到这盒头面时,殊丽都快以为陈述白要为她送嫁。
“陛下也太阔气了。”晚娘瞧见后,躺在老爷椅上止不住感叹。
冰凉凉的头面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目的光,映入殊丽平静的眼眸中,她有些抗拒这种极致的宠爱,总觉得光鲜璀璨的事物不该属于她。
璀璨固然美好,可停留太短,稍纵即逝。
再说,她心里有过一个男子,再装不下另一个。
入夜,殊丽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面颊,惊吓之际,于黑暗中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