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冯姬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心里泛起波澜,殊丽和元侍郎真的有过.......不,不会,想必是张执的陷害。
殊丽余光瞥了冯姬一眼,心知他在权衡利弊,也不出言拉拢,只吸吸鼻子,刻意流露出委屈和无助,泪眼汪汪到:“劳烦小公公帮我在陛下那边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恐御前失态,需要回去歇歇。”
说完,不等冯姬回话,抹了抹眼角离开。
冯姬咂舌,这是哭鼻子了?
想想也是,被张执那样的佞宦威胁恐吓,换作别的宫人,早就吓破胆儿了。
想到此,他下定主意,小跑回燕寝,跪在陈述白面前,将去慈宁宫的经过阐述了一遍,又提起了殊丽和张执的矛盾。
陈述白从奏折中抬眸,“哭了?”
“是啊,姑姑哭得可伤心了,眼眶通红,定是被张总管吓到了。”
他没提殊丽和元栩的隐情,只说殊丽和张执看起来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从心里,他是向着殊丽的,多少带了点小恩小惠的照拂。
陈述白沉思了会儿,又拿起御笔继续批阅奏折,没有流露半分对殊丽的怜惜。
冯姬退到一旁,心道陛下可真薄情,不管怎么说,殊丽也是枕边人,虽未公开,可燕寝的宫人都知道,几夜夫妻百夜恩,陛下就不能将人传来,好好哄哄么,还是说,打心底,陛下就没认真对待过殊丽?
哎,最是无情帝王家。
尚衣监内,殊丽坐在窗边绣了会儿花,才回去耳房沐浴,她笃定冯姬会向着她,就是不知天子会不会垂怜她,不过垂不垂怜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姬不会站在张执那边,说些对她不利的话。
这便够了,她从未奢望过陈述白会发善心,来可怜她这个卑微到尘埃中的宫婢。
木桃能够自由走动了,正和绣女们在庭院里玩耍,殊丽坐在妆台前绞发,随手拿出那支被珍藏的木簪。
并不值钱的发簪,在赋予了特殊意义后,就变成了无价之宝。她喜欢过一个浪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生注定无法执手。
也许是上次在小镇的客房内碎裂了真心,再想起元佑,已没了当初的眷恋,但心依然会痛。
元佑,愿你余生平安,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至此,我冷清冷心,再不会记你在心中。
殊丽叹口气,将簪子放在桌面上,刚要起身倒水润嗓,却见庭院中的小妮子们纷纷跪地。
大晚上的,是哪位贵人亲临?
殊丽走到门口,侧身一瞧吓了一跳,稀薄灯火中,男人一身玄色龙袍慢慢走来,前后跟着几个掌灯人,全是内廷有头有脸的大宦官和大尚宫。
他他他怎会来此?
顾不上疑惑,殊丽提裙跨出门槛,跪在绣女前,“拜见陛下。”
简陋的庭院怎会容得下如瑰如玉的骄阳,可隐约中,又有了猜测,莫不是专为她哭鼻子的事而来......?
陈述白随意环视一圈,淡淡道:“都起身吧。”
木桃和绣女傻愣愣地退到一边,心跳如雷,哪里会想到天子会亲临。
冯连宽上前,一脸慈笑:“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木桃赶忙带着绣女们退进其余房舍,刚一掩门,全都捂嘴瞪眼,释放着惊讶。
陈述白看向低头的殊丽,“你的房间呢?”
殊丽踟蹰了下,迈开步子,引着男人走进低矮简陋的耳房。
那身华贵的龙袍,实在与耳房内的瓶瓶罐罐不相融,处处显露着突兀。
冯连宽为两人合上门,指挥其余太监和尚宫去各处守着,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更不准有人乱嚼舌根透露风声。
耳房内,殊丽擦了擦掌心,提起水壶放在泥炉上,“陛下怎么过来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述白随意坐在木床边,绮丽的衣袍垂在不算丝滑的被褥上,“有茶吗?”
“有的。”
殊丽走向博古架,盯着那几个不值钱的茶罐,实在是拿不出手。她是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天子会亲临这里,要不,怎么也要备些好茶。
拿起一罐金骏眉,讪讪而道:“陛下喝的惯高山红茶吗?”
她不懂茶,只粗略地分了类别。
陈述白没有在意,“都行,朕没那么挑剔。”
殊丽点点头,等水烧开,沏了一壶热茶。
将茶盏双手呈到男人面前,她软着嗓音道:“陛下请。”
陈述白接过,因为烫没有立即饮下,只虚虚地掀在指间,“今儿受欺负了?”
果然是为此事来的,殊丽摇摇头,“有陛下在,没人敢欺负奴婢。”
陈述白抿口茶,放下茶盏,“冯姬说你被张执欺负哭了,有没有的事?还是朕白来一趟?”
哪会让他白来,殊丽自然是在欲擒故纵,“真没有,张总管固然严厉,却吓不哭奴婢,奴婢又不是水做的。”
听听,这是妖女才会讲出的话吧。
陈述白虽沉迷殊丽的温柔乡,却不糊涂,互斗的戏码早在他懂事起就融入骨髓,一点点的伎俩哪会逃过他的判断力,不过,他也乐意纵着,“西厂不日就会取缔,冯连宽手里有张执不少把柄,那人落不着好下场。”
没想到他会跟她提起这些,殊丽闷闷的“哦”了一声,似乎没有兴趣。
陈述白掐住她的下巴,“非要朕处罚他,你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