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权衡要不要怼回去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矜冷的肃穆。
“朕倒要看看,谁在这里口吐渣滓?”
众人闻声扭头,怔忪地看向徐徐走进来的清贵男子。
随着陈述白的到来,胭脂铺的大门被侍卫慢慢合上,一束束光线被挡在门外,巨大的黑暗笼罩在了庞诺儿的身上。
绛霄之下,高岭之巅,庞诺儿再找不到一个比陈述白还要威严的人,他是真命天子,是她想要窥视又胆儿颤的皇家表兄。
“陛下......”从未在宫外见过陈述白的她,身子打颤,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随着那声“陛下”,其余贵女也连忙跪地请安。她们的随从被隔绝在门板之外,被禁军侍卫吓破了胆,就好像小巫见了大巫,再生不出嚣张跋扈。
她们这些人都是家中嫡女,时常随父亲参加大大小小的宫宴,怎会认不出天子!
陈述白没有看她们,径自走到殊丽面前,弯腰瞧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反手伸向庞诺儿。
恍惚之间,庞诺儿还以为天子要扶她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可笑,天子怎会怜惜她。手里捏着的幕篱成了烫手山芋,她心有不甘地双手捧起,呈给陈述白。
陈述白接过幕篱,拍了拍帽檐,为殊丽戴在头上,在殊丽错愕的目光下,淡淡一哂,凤眸淬了万千星辰。
他转身面朝跪地的几人,目光落在庞诺儿白如纸的脸上,“身为皇亲国戚,该自正言行,渊清玉洁,不萦于怀,做贵女表率。你倒好,口吐沼渣,无遮无拦,恃强凌弱,这是世家嫡女该有的风骨?! ”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噼里啪啦地砸在庞诺儿的心中,不留情面。
她脸颊发臊,无地自容,再承受不住天子的厌弃,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陈述白最烦哭哭啼啼的人,冷声道:“朕说错了吗,你还委屈了?”
天子怎会说错!庞诺儿磕了一个响头,因过于用力,额头红了一片,“是臣女的不是,陛下教训的是。”
店铺狭窄,气氛摄人,她虽心里暗恼表兄的无情,也暗恼殊丽的狐假虎威,却清楚知道,眼下没有什么比服软能让她全身而退的,毕竟天子不是惜花之人。
陈述白懒得与刁蛮的小丫头一般见识,但不知怎地,在看见殊丽被人刁难时,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进来,干涉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嘴仗。
可他既然管了,总该做些什么,“回府禁足,一月不可出。”
禁足一月!庞诺儿交际甚广,怎愿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她试图用撒娇来减轻惩罚,软声软语地求着天子开恩。
陈述白冷眼看着,没有丝毫同情心,他不是她爹娘,不吃她那一套,“两个月。”
“!!!”
他笑笑,“还想加?”
在攻心这块,庞诺儿哪里是天子的对手,一时无言,哭唧唧道:“臣女领命,叩拜天恩。”
陈述白再懒得逗留,带着殊丽走向门口。
傻了眼的掌柜赶忙为他们拉开门扉,后背出了一层汗。
走出小店,陈述白对侍卫交代道:“封口。”
“诺!”
之后,陈述白拉着殊丽坐上马车,没再理会车外的琐事。
察觉他酒已醒,殊丽摘掉幕篱,眼含感激,“陛下何时过来的?”
陈述白斜倚小塌,随手拿起一颗桂圆,自己剥了起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下次再有这种事,不必顾及对方的身份。”
有他这句话,自己不就能在皇城横着走了,再威风的世家家主,也威风不过九五至尊啊。殊丽心里有点莫名,温吞道:“多谢陛下。”
那会儿的狎昵,她不敢再提,也告诉自己,天子失态,全然是因为醉酒。什么喜欢和宠爱,是绝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
**
回到宫中,殊丽随天子走进内寝,等服侍天子睡下,才想起自己买的胭脂水粉还在车上。
她捻手捻脚走出内寝,与外殿守夜的小太监交代几句,“麻烦了。”
小太监是冯连宽的干儿子,名叫冯姬,与殊丽关系不错,“跑个腿儿而已,不必客气。”
次日一早,殊丽如愿见到了两包胭脂水粉,“多谢小公公。”
冯姬腼腆地挠挠头,又从怀里提溜出一只黑点白地儿的小狗,“小奴从车底下发现的。”
殊丽惊讶,这个小东西是何时爬进车厢的?腿这么短,是怎么蹦上去的?
小狗子饿了一天,龇牙又摇尾巴,逗得殊丽发笑,“给我吧。”
冯姬将小狗递给殊丽,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殊丽抱着小狗回到尚衣监时,木桃几个年纪尚小的绣女惊喜连连,围着小狗来回地看。
殊丽净手后换回尚宫服,催促她们开工,“别围着了,待会儿被司礼监的人看见,当心被罚月钱。”
除了木桃,其余绣女们胆子小,很快散开。
木桃抱着小狗喂东西,见妆台上多了好多胭脂水粉,笑道:“姑姑真好。”
出趟宫都没有给自己买东西,还想着她和晚姑姑。
殊丽揉揉肩胛,“等下值,我给你上个妆。”
木桃羞答答地点头,“那我把晚姑姑也叫来。”
黄昏将至,三个女子凑在一起,热闹的不行。殊丽先给木桃上了一个桃花妆,又给她选了一条合身的衣裙,拉着她站在铜镜前,“我的小桃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