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叹了口气,“小小姐,你还是这么倔,当年的事孟总也一直内疚。您就算怪也该当面质问一句,总不能像小姐那样……天人永隔,到时候就真来不及了。“
许是这句话打动了孟梦,她犹豫过后,回身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六点半的日头,夕阳正漫天,孟梦一进来便被玻璃窗外绵延不尽的火烧云晃花了眼,而后才注意到那个站在茶座后正擦拭一尊半人高古瓶的古稀老人。
他穿着一身闲适的白衣长衫,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擦拭花瓶的熟悉动作,差点让孟梦以为他从没离开过那个位置。
这就是她曾予以尊敬和厚望的亲姥爷,孟氏集团总裁孟振文,也是她和母亲几次身处绝境都不闻不问,闭门不见的人。
数年不见,他活得一如旧日,喜乐安平。
母亲却黄泉永隔,死不瞑目,至今仍尸骨未平。
孟梦眼眶微酸,安耐住心中不平,“我答应过妈妈不让你生日的时候一个人过。现在我来过了,要走了。”
她声线平平,听不出更多感情,好似真的只是遵循母亲遗愿来看望老人。
孟振文动作一顿,“你等等,有东西给你。”
周清和连忙上前,将桌上的黑色沉木盒子捧起递给孟梦。
“小小姐,这是孟总给您准备的。”
见孟梦不伸手,他主动打开。
盒子里放了一把暗红色玉扣的古锁钥匙和一张黑卡。
“小小姐,钥匙是东山别墅的,房子被山火烧的太严重,直到今年六月份才修好,里面布置的和小姐走之前一模一样,你有空回去看看。还有这张卡,也是小姐当年用过的。”
孟梦只瞥了眼就挪开视线,“我不需要这些。”
孟振文一听她这语调就生气,古瓶也不擦了,将拭尘布甩到桌上,指着孟梦开始数落。
“你不需要?那你要什么?要我的命吗?看看你现在混成个什么样!游手好闲!整日晃荡!毕业三年还没工作!孟家短你吃短你穿了?供你出来就为了这样混日子?你跟着你妈怎么一星半点都没学好?”
就知道见面会变成这样,孟梦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我今天来不是吵架的。”可也不是来受委屈的。
她面色开始转冷,“不吵架,不代表我会忍下你说的那些话,孟家什么时候供我吃穿上大学了?你我之间除了血缘无法断开,其他早就断的一干干净,我从未靠孟家得过什么,也轮不到你指摘我的人生。”
“你!”孟振文怒气上涌,血压飙升,扶着头连连后退,跌坐到了沙发上。
周清和赶紧过去喂他吃降压药。
孟梦无动于衷的瞧着,转身要走。
“嘭!”
时机绝妙之际,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年逾五十却面容精致的孟红淑披着貂大衣,脚踩恨天高冲进来,“大哥,你高血压怎么控制着点!”
她三两步过去先将孟振文扶住,而后扭头怒瞪孟梦,“孟梦你怎么回事,回来给大哥过个寿,话都不会说?净气人!”
孟梦对这位姑奶可没耐心,怼完爷爷,再怼姑奶,声音越来越冷。
“那我该说什么?说我这些年在外面过得不好,请你们多照顾,把我的工作生活乃至婚姻都安排好,才算是该说的话吗?孟红淑,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挑拨我,这次赶着来又为了什么?在他面前做脸?还是给你儿子铺路?宴会厅拦人的事我不计较,是因为我本就没打算进去,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涨十足记性。”
她和妈妈不一样,对这帮同姓之人毫不心软。
放完狠话,孟梦再无停顿,转身离开。
孟红淑气性犹在,可亲大哥却在听过孟梦的话后冷眼盯上了她。
孟红淑满脸尴尬,都不敢抬头,“大哥,你别听孟梦瞎说,我可没让人拦她,七十大寿日子多重要!我不得多注意点么……”
孟振文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抬了抬下巴,没搭理孟红淑,而是给周清和示意。
周清和懂他的意思,拿起沉木盒追了出去。
最后在走廊楼梯里喊停孟梦。“小小姐,孟总这两年年纪上来,脾气越来越犟,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也是心疼您。”
孟梦透过窗户看楼下车水马龙的人流,声音已经恢复如初,“周叔,我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失望。
周清和长叹一声,将盒子里的钥匙递过去,“小小姐,卡不想要就不要,可东山别墅是小姐最喜欢的房子,一直没其他人住,小姐留下的东西也都被孟总放进去了,您总得把小姐的东西收拾收拾,也算是……全了孟总的心意,行吗?”
暗红色的钥匙在逐渐沉黑的夜里闪出微光。
孟梦终于点头,接了过去。
*
周清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孟红淑已经走了。
孟振文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孟总,既然舍不得小小姐,何必每次都说气话?她和小姐一样吃软不吃硬,您又不是不知道。”
孟振文回神,冷笑一声,“我一辈子硬气,临老了还得给小辈服软?我就不服!”
周清和摇摇头,换了话题,“那一会儿晚宴结束,要备车去墓地吗?”
孟振文顿时哑声,良久才叹了一声。
“先不见了,孟梦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