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玉是朕的责任,钟老将军客气了。”景孤寒态度倒是谦虚,随着三人一同入了府邸,他听闻钟延清娶了门妻,如今却没见到人,有些困惑。
钟延玉倒是知晓,算了算时间,临白亦肚子都多大了,很不方便出门,最近柳志也是经常往钟府这边跑。
他其实有些怀疑,临白亦是不是上辈子大哥的小妾?因为算算时间,他侄子出生的时间确实是对得上临白亦的预产期。
“玉哥儿,你先去和你大哥而说会话,我有点事情要和陛下说。”都是自家人,钟楚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说道,“正好你嫂子也念叨着你,你随你大哥一块过去看看。”
钟延玉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景孤寒的身上,景孤寒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朕跟岳丈好好谈谈,延玉去吧,也替朕问候下钟府主母。”
钟延玉点了点头,但不明白爹爹有何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但两个人如今都这般达成共识,他也只好跟着大哥离开。
大厅只剩下景孤寒和钟楚荀,钟楚荀坐了下来,自有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冷静沉稳,那双老眼犀利,“陛下别站着了,老臣也担当不起,还请坐下吧。”
景孤寒闻言坐了下来,看着外表倒是格外顺从,“不知岳丈……”
“老臣担当不起陛下这句岳丈。”钟楚荀打断了他的对话,直接将兵符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景孤寒的旁侧。
“小儿延玉生性大胆,先前也是为了钟府才做出夺权之事,老臣自认教导无方,陛下给小儿的皇后之位,想来他也难担此大任,若得陛下垂怜,便放小儿出宫,留在钟府,老臣亲自管教,他此生定不入宫门惹怒陛下。钟府也不会参与皇权争斗,兵权交还陛下,老臣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改日便乞骸骨告老回家,至于臣的大儿子,他尚且年轻,但本性忠厚义胆,绝不会拉帮结派,陛下还请放心。”
“如此,只希望陛下放过小儿一马,他性子虽软,但骨子刚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老臣祝愿陛下千秋万代,荣光永存,但这路……小儿便不陪您走了。”
钟楚荀向来看得很清楚,当初第一个反对两人婚事的就是他,如今以皇权、兵权相付,不过也是为了保全钟府和钟延玉。
这话里话外,总结就是以钟府兵权、退出朝堂来换取钟府平安和钟延玉的自由身,这足以看出钟楚荀的用心了。
“岳丈说笑了,延玉他很好,这兵符您便拿着吧,你虽高寿,但也不必如此急着告老,若是您觉着朝堂里累,朕便准假给您,等您什么时候不忙了再回来上朝也不迟。”景孤寒装出的乖顺瞬间瓦解,脸色僵硬,把兵符推给他,态度低微。
钟楚荀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景孤寒怎么回事?难道没听懂他的话中深意,拿至高无上的兵权、皇权交换钟延玉的自由、钟府的平安,这笔买卖怎么都是划算的,若是先帝在,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一如当年——
他想起来当年先帝为了保全自己的皇权,灭了权势滔天的端家,也就是淑妃母族,讽刺的是淑妃还是先帝王爷时的结发妻子,等先帝登上皇位后,被他贬妻为妾,端家灭门后,淑妃上了城墙,从高高的皇墙坠落身亡……
前者尚且如此,他又怎么放心钟延玉?他们钟府恐怕也不过是历史的重演罢了!
他联想此处,以为筹码还不够,便缓声道:“这兵符钟府不会再拿了,既然陛下拿去了,便不用还了,若是陛下觉得不足,钟府可搬离京师,前往边疆玄湖城驻地守卫,小儿愚钝,实在担不起国母二字。”
“老臣只求带家人离开皇城,愿为陛下世代守卫边疆。”搬离京城,远离是非也好。
景孤寒看出对方似乎真铁了心要钟延玉离开他身边,顿时如鲠在喉,对方不信他,不信他能照顾好钟延玉,也不信他会放过钟府,但他的话这次都是真的。
“朕是真心想要和钟延玉共度一生的,朕知道岳丈的疑心,但朕和延玉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朕要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了,朕很想得到您的支持和祝福。”
上辈子钟楚荀到死也没原谅他,哪怕他恢复了钟府的权利,给了他兵权,可他不收兵权,也拒绝他给的一切。
钟延玉的死成了所有人的痛苦,钟楚荀郁郁而终,钟延清平定贼寇后,也决然选择了带着妻子和孩子远驻边疆,不再回京,不再见他。
他无法化解两人的怨恨,因为他连自己的后悔都无法瓦解,这天下繁华热闹,他的皇宫却空荡荡得没有一丝人气。
如今,他想要改变,上辈子他寻遍天下宝物,得以让延玉的尸体保持原状,还采用道术佛法、巫蛊之术想要复活青年,浓烈的后悔和痛苦让他在每个日夜惊醒,可他的身边却再也没有钟延玉,今生他不想失去青年……
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钟延玉离开他。
“支持?祝福?陛下说笑了,老臣哪有这个资格?”
钟楚荀面色嘲讽,“钟府人丁凋零,老臣膝下也就两个孩子,还望陛下.体恤老臣半生戎马,放过老臣的孩子,天下这般大,陛下以后会有很多美人宫嫔,玉哥儿只是一介男身罢了,您何苦困住他?”
景孤寒哑口无声,觉得这茶水真是苦涩无比,他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岳丈到底要如何?如何才放下念头,才允延玉跟随朕?”
“陛下这更是说笑了,您乃真龙天子,再如何臣还能要你性命吗?你……你做什么?!”钟楚荀的话突然拔高,快速击打景孤寒的手,拿走那把匕首。
鲜红色的血液滴在地板上,一瞬间,周围无论是皇帝的亲信还是钟府的亲信都愣住了,变故太快,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愣着干什么?!叫柳太医过来!”钟楚荀立即大喝一声,柳志还在府上呢,正好叫他过来,府上的大夫不比御医。
景孤寒按住他的手,眼眸偏执惊人,“你想要朕的命都可以,但你不能把朕的延玉带走,你不可以让钟延玉离开朕的身边。”
他的话铿锵有力,强硬地看着钟楚荀,柳太医匆匆赶来,却不给他触碰,直逼得钟楚荀差点骂人。
“陛下,您先治伤,其他事情再说也不迟,小儿……小儿他想如何,老臣都会支持他。”这后半句,钟楚荀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若对方不是大颂国君,真想把景孤寒给灭了算了。
景孤寒得了他的承诺,这才让柳志治疗,这刀扎得很深,柳志双手发软,掀开他的衣物,废了好大功夫才止住了血,上了药,包扎起来,“陛下得小心些,您的伤有些还没好呢,新伤加上旧伤,可是会危及龙体的。”
好端端的玩命,要是出了事情,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出个宫门,没想到还能遇到要他老命的事情!
钟楚荀也神色凝重,太医说那伤口再深些,就扎到大血管了,到时候不死也要半条命,这个狗皇帝竟然还玩真的命?!!
而另一边,钟延玉正在和临白亦说话呢,便看见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在钟延清耳边低语了几句,男人的眉头一紧,脸色不大好看。
“可是前院发生了何事?”临白亦询问,眼神柔如秋水,参杂着淡淡忧色。
钟延清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一些繁琐小事罢了,阿玉难得回来,你陪阿玉在此处说会话,我去处理便好。”
临白亦很快领会了他眼中的深意,拉住了钟延玉,“让夫君去吧,你陪我说会话好吗?”
钟延玉见状,眼眸暗了几分,正好有事相求,便留了下来,等钟延清走了之后,他压低了嗓音询问,“嫂嫂,你还有那个引子药吗?”
临白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道:“这自然有,只是你用之时千万要小心些,要调理好身体……”两个人悄悄说了些私房话,直到下人来请他们前去大厅用午膳才停了话头。
临白亦不忘记将药递给钟延玉,嘱咐他,“不可多食,一颗就好了。”
钟延玉真拿到了东西,又有些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