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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2 / 2)

每日早朝针对此事总要争执个小半时辰。

私底下有嘴碎的大胆揣测, 说三公主此前耍弄了方灵均,害阁老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这回送上门的机会, 那不得狠狠报复。

散朝后众臣步出殿门, 交头接耳嚼舌根时都能听见只言片语。

“柔嘉公主可算是栽大跟头了。”

“我说什么来着?宁愿得罪梁国丈, 也不能得罪方阁老。这满朝一大半皆是他的门徒, 老先生不吭声, 底下懂事的照样会替老师出口气不是?”

……

眼看外头的父兄是指望不上了,皇后在宫里亦不敢闲着, 三天两头打着送糕点,送羹汤, 送甜碗子的旗号想方设法到鸿德帝跟前晃悠。

九五之尊也不刻意回避她,来一次接见一回,该吃吃该喝喝, 该聊家常聊家常。一提和亲就装蒜,一手太极打得游刃有余,梁皇后根本无从劝起。

到最后没了法子, 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姝儿好歹是嫡出的公主啊……”

“臣妾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 北境山高路远, 此一去岂不是诀别吗?”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找个宫女, 或是郡主顶上。”她突发奇想, “横竖那折颜王子也没见过姝儿不是吗?”

梁皇后在对面哭诉, 鸿德帝便坐在桌边吃茶,等她说够了哭够了,一盏茶也堪堪吃完。

他把目光一抬,漫不经心地落在皇后身上。

分明一言未语,但梁雯雪却莫名打了个激灵。

她被宇文焕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哀哀切切的表情凝在了面颊,无端就有点发憷。

“朕先回书房了。”

鸿德帝撤走视线,举止如常地放下茶碗起身,依旧是好脾性,“皇后若有什么不适,且差人知会御前一声,朕再来看你。”

他颇为沉得住气,似乎并不介意她成日成天的闹腾,每次闹,鸿德帝都赏脸来,看她一番表演完毕,又慢条斯理地离开。

仿佛纵有千招万式,一拳也只能打进棉花里,这叫无招胜有招。

于是梁皇后使尽了浑身解数,女儿该嫁还是得嫁。

大应客客气气地收下折颜王子送来的皮毛玉石,由鸿德帝亲自设宴款待使者,酒桌上亦不知商讨着签了几份文书,反正双方分手之日,各自都很愉快。

折颜部的人先行一步,将在山阳驿等待迎亲。

他们家大王子的称王之期不远了,成亲当然越快越好。

皇城中的柔嘉殿忙得不可开交,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几天没合眼。因为是嫡公主和亲,规格非常之高,鸿德帝又再三吩咐,一切用最隆重的品级,不拘钱财,但不能失了大应的排面,故而从衣衫到首饰,均是加班加点赶做的。

嫁妆由礼部户部安排,至于公主自个儿要带走留念想的物件,那又是另一番准备了。

嬷嬷们使唤着太监搬暖阁里的八角花瓶、白玉香台、象驼水晶灯。

三公主对于自己要带去北境的东西毫无意见,底下的人索性替她做主,能搬走的全搬。

殿外吵嚷喧哗,像是在抄家。

几个宫女从听到前朝传来的风声起,就吓得彻夜睡不着,日日以泪洗面。作为宇文姝的贴身侍婢,她们定然是得跟去陪嫁的,原本在这深宫里给皇室当牛做马,年满二十五便能放出去再见蓝天,想不到一朝圣旨落下,就得告别亲眷朋友,一去荒远辽阔的境外度此余生。

“我听人讲……”

最年幼的那个一边收拾,一边小声抽泣,“大凡跟去和亲的陪嫁宫女,有好些还会直接被对方大王看上,收进帐子里,跟咱们做小妾通房似的……”

旁边的宫婢年长几岁,眼圈是红的,语气却冷静,仿佛认命一般轻嘲她:“那都是拿公主当贡品讨好人家才会如此,我大应朝国力雄厚,他们怎么敢?你没见是折颜大王子本人跑来永平提亲的吗?”

小宫女瘪嘴嘀咕,“即便不是贡品,那也是物件,差得了多少……”

对方横眉瞪她一下,仍接着整理衣裙,“你得了吧。”

“到时你我不过是在外族寻个年岁相当的蛮子嫁了,还想当王族的小妾?别做梦了。哪儿轮得到你,你什么身份啊?”

“可我不想做小妾嘛,我想当正室。”她委屈道,“而且我也不要嫁给蛮子,我想回大应。”

“姐姐,我们还回得来吗?”

“回来?”大宫女冷哼,“就你?哪怕你年岁大了,公主肯放你走,从北境到京城,迢迢千里,途中不知多少山匪土贼,你能熬到哪段路啊?”

她吓唬她,“保不准刚出城边给人抢了!”

小姑娘闻言便要哭,“可别人告诉我,说中原与北境气候、饮食大相径庭,又人生地不熟,好多和亲过去的,没待个几年就死了……”

“嘘!”

大宫女赶紧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往内室瞥去,随即杀鸡抹脖子地冲她使眼色,“小点声,你不怕殿下听见啊!”

柔嘉殿的槛窗大敞着,初夏的绿荫浓墨重彩,几乎遮蔽了大半视野。

宇文姝此刻仍坐在桌边逗那几只云雀。

她口中轻哼着小曲,整个人的状态自然极了,既没有嬷嬷们的忙碌奔波,亦不似宫女们忧心忡忡。

她仿若一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照常吃喝看书做女红,甚至连脾气都很少发,讲话轻言细语的,瞧着只觉得怪瘆人。

有宫婢路过宇文姝的闺房门前,朝伺候她的贴身大宫女悄悄道:“殿下从得知和亲之事起就如此模样,不会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