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了努嘴,不敢反驳。
就听那头的鸿德帝接着语重心长:“你不过崴了腿——就这也是此前瞎胡闹自己伤的——文睿可是替你挨了一箭,穿胸的血肉伤,你不谢谢别人,反倒先恶人告状,像什么样子。”
言罢,老父亲给女婿作主道:“还不快同文睿道歉。”
商音真觉白费了口舌,不仅如此,更闹得怪尴尬的,只得别别扭扭,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对不起咯。”
他在那边啼笑皆非,也做做样子回礼说:“不敢当。”
感觉要折寿了。
自讨了个没趣,商音索性不再纠结于此事,她转了个话锋,旁敲侧击地问起鸿德帝:“父皇,那些伤了儿臣的奸官贼子呢?您预备怎么发落他们啊。”
对方摁着膝头沉沉地一呼吸,嗓音有不易察觉地冷意,“以下犯上,自是罪不容诛。想不到在行宫外竟也出这种事端来,可见朝中有多少人目无王法,横行无忌。”
隋策听言,哪怕知晓于己无关,仍旧不痛不痒地认了个错:“是臣疏忽,未能及时发现异样。”
“罢了。”
鸿德帝和缓道,“你也不容易,毕竟羽林卫刚刚接手,还需要些日子磨合,不怪你。”
他挺欣赏隋策这一点的。
人瞧着虽年轻,为官处事却圆滑得恰到好处。不会过于阿谀谄媚,但又比愣头愣脑的大小伙子懂眼色。抛开血缘不谈,在君臣关系之上,鸿德帝是很喜欢和这个年轻人共事的。
当初正是知他稳妥,才把羽林卫交到他手中,如今看来,果真是最好的选择。
“放心。”他回头来开导商音,“此事朕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末了,又叹气,“不过你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知几位阁老,竟还擅作主张,私自行动。好在没出什么意外,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朕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
商音无话自辩时,就只得祭出杀手锏,可劲儿地撒娇,“唉,我还不是为了堵悠悠之口。要落个捕风捉影,构陷朝臣的罪名,岂不是更叫父皇难做吗?”
“不管怎么样,我也是立了大功呀。这么大的案子,可是我挖出来的呢。”
“科场舞弊啊,多严重的事,一个不慎若让幕后主使逍遥法外了,是要寒天下士子之心的。”
“是是是。”鸿德帝拿她无法,连声认同地颔首,“你功劳不小,朕知道,不会亏待你。”
“这一次朕定重重犒赏你,行吧?”
商音得他金口玉言,眉开眼笑地弓腰行礼:“谢父皇的赏。”
“儿臣一定不负皇恩,再接再厉!”
鸿德帝:“……”
他心想,还是别了吧。
父女俩又聊了几句家常闲话,算算时辰该进午膳了,鸿德帝才不厌其烦地吩咐她好好用饭,好好吃药,仔细将养着,自己则起身离开。
临行前,他抬手在隋策肩头摁了一摁。
然而什么话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走了。
出门时,还有些微的咳嗽。
鸿德帝老了,尽管尚未到知命之年,头发间却大把大把的生着银丝,倒比五十岁的人瞧着还像老人家。
商音抱着被褥在床上发了会儿待,意识到九五之尊已然行远,方回眸朝隋策嗔怪道:“诶,你刚刚演技可太烂了,都不配合我。”
他无奈地嗤笑一声,翻过官帽椅,没形没象地反着坐,“你还要我怎么配合?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没用无能害你受伤吗?”
“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他抱着椅背的两手冲她一摊,“不如往左边再扎一箭好了,对称些。”
一旁的重华公主自认理亏地没了话。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虚里发呆,再回神时,眼色已变作严肃,沉声问云瑾,“云姑姑,杨秀呢?”
云瑾:“在‘小别山’,周遭有禁军看护,想是无碍。”
那日事发后不久,杨秀就醒了。虽然历经万般惊险,但好歹是让他顺利面见了圣颜,朝鸿德帝一五一十地陈情诉冤。
如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同调查,应该是能顺利将陈州舞弊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至此,枉死的冤魂能够得以安息,不忿的生灵应有所慰藉。
只可惜……
“可惜这次没能逮到梁少毅的把柄。”她咬咬牙。
“别想了。”隋策将下巴搁在椅背上,“那老狐狸狡猾得紧,善后事做得滴水不漏。”
“光看他有多沉得住气就知道了——周伯年派人刺杀你我,这种搅浑水的好时机他都能按捺住不对杨秀下手,反而祸水东引,把所有的线索全指向周家。”
他摇头道:“这回周氏一族做了他的替罪羊,咱们又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反倒是老周头,我怀疑他为了保自己的大孙子,多半要老老实实地认栽给梁少毅扛罪名。”
隋策语调风凉,“你啊,不是他的对手。”
商音听得如此评价,不知是不服还是气郁,沉着眉心抱腿,良久无言。
作者有话说:
绿宝儿,你还挺能装的。
不仅挺能装,还装得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