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将擦肩而过, 各自见了都十分客气地抱了抱拳,以示礼貌。
隋策不参与除军务之外的朝政, 而梁尚书因他是大长公主外孙之故,理所当然地将其看作是“自己人”, 朝里朝外不说照拂,倒也给几分薄面。
梁少毅从大殿旁的甬道一路向着深处走,直到垂花门前才停下。
再往里就是后宫了, 他作为外臣无诏不得入内,便在旁边的太监值房里稍坐了一会儿,歇脚似的喝完一盏茶水, 姿态悠闲地告辞离开。
消息很快便带到了梁皇后跟前。
“上次灾民之事, 梁大人怎么说?”
传话的太监毕恭毕敬, “回娘娘的话, 灾民业已安置妥当。周大人那边也都打点清楚了, 等过完年, 应该能想法子官复原职。”
周伯年说到底只是她舅舅,亲疏关系上差了一截,梁皇后不很在意,颔首应了一声,又追问:“那两个书生呢?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人?”
“的确是有个书生随灾民上京,只是,他人并不在其中。”
“不在?”她抬头问,“有找到行踪吗?”
“据磁县的村夫所言,对方进城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不曾跟着上御街闹事。由于双方本是临时搭伴同行,故而没有细问过去处。”
梁皇后听完,忧心忡忡地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
接着心烦意乱地让他退下。
人跟丢了,又是个不知相貌的斗升小民。
一混入京城正如泥牛入海,想找到可没那么容易。
唉,如若不是宇文姝那蠢丫头误打误撞放了人进来,眼下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
京城长乐坊的四季书局内。
老板刚进了一批读本,正招呼伙计摆上货架。
方灵均信手取走一册,扑面还有淡淡书香,隐约是个新人之作,笔迹不太眼熟。
“风风雨雨梨花,五十春梦繁华。蓦见人家,杨柳分烟,抚上檐牙……”[注]
他心下不由生了好奇,翻开扉页,看着书封念念有词,“《春亭旧事》,‘竹生’?”
状元郎自语着重复道,“竹……生……”
忽然间架子后一个清朗的嗓音跳出,“坊间文坛的新秀。”
方灵均愣了愣,但见前面一抹身影在书架格子间一闪,继而那张明艳耀眼,略带少年意气的脸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对方冲他随意地一笑,补完后句,“她书挺不错的,值得一读。”
状元郎这才回神,连忙敛袖失礼,“羽林将军……”
“诶,不必不必。”隋策拦住他,“出门在外嘛,不用尊这些虚礼。”
方灵均虽对其不熟识,但也听过一些事迹。
早年的隋家大公子文采风流,并非不通笔墨的粗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选择了投身行伍……不管怎么说,隋策身上比寻常武官更多了几分文墨气息。
因此,他倒是挺有好感的。
“想不到隋将军也爱逛书局。”
隋策答得散漫:“闲来无事,读点杂书罢了,不比你们翰林院讲究。”
他把手里的书一晃悠,扬唇浅笑示意,“就不打扰你慢慢挑了,我先告辞。”
“隋将军慢走。”
方灵均看着他在柜台处付了那本《春亭旧事》,悠闲自得地离开。他心头不免多了几分兴趣,招呼伙计,“也给我捡一册新的。”
“好嘞。”
回到府邸,今秋已经安排着婢女们在收拾行装了。
行宫离京城不算远,当初迁都永平时,就看准这地方气候多变,特地在近郊修了别苑,不仅山清水秀,四季如春,还有温泉。
路程只两日不到,要带的东西也不至于很多,说话就能动身。
商音作为公主,伴驾是一定的。
而隋策掌管羽林卫,本就是负责护卫天子,自然也得同去。
他手里握着俩柑橘,边吃边道,“你们这动作挺快啊,上头还没下旨呢,这就开始准备上了?”
“是啊。”
商音坐在床前指挥今秋整理衣物,冷不防隋策扔了只橘子过来,她忙两手接住,也不跟他客气地剥开就吃,“早点置办,免得临行前手忙脚乱嘛。”
说完像是记起什么,叮嘱道,“对了,这个白狐毯子我记得一共两条,反正那边不冷,你给他也带上。”
今秋闻言顿了顿,抬眸问,“两条白狐毯,是一块儿盖吗?”
后者想也没想:“当然是分开呀,各盖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