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流氓!
这天夜里,重华公主和新贵驸马躺在各自的床榻上,互相斗到天亮,谁也不想让对方安心睡觉。
晨光堪堪初绽的时候,一缕极耀眼的白透过纱帘落进屋内。
商音才浅眠了小半个时辰,却甚为机敏,比隋策一个要早起公干的人醒得还利索,光着脚下了床,踩在绒毯铺就的地面直奔窗边。
帘子“唰”地拉开。
那刺目的光豪放地落了榻上青年一脸,他不由抬手挡了挡。
商音正满眼惊喜地望着院外。
下雪了。
连日里的风雨终于织成了白花,簌簌地漫天飞扬,在满城屋檐高楼上素裹银妆。
“今秋!去问问他们,寒光湖结冰了没有!”
*
皇城中,柔嘉殿内。
宇文姝抱着汤婆子站在门边看雪景。
这会儿北风渐渐在停了,风中柳絮已不似初晨鹅毛密布。
永平是个奇特的地方,有时整个一冬不见一片雪花,可一旦第一场雪落下,此后漫漫长冬,便是琼枝玉砌,千里冰封。
她听下人禀报完毕,拿手在暖炉上若有所思地拂了拂,忽然自语:“三日后……正逢休沐。”
宇文姝没商音那么讲究,她不爱动笔,脑子里略过了一过,立刻命宫女准备茶点:“去把库里那块受潮的陈茶取来,再配几块糕饼。”
接着又吩咐另一个,“上曜明殿去请六皇子,就说我得了父皇的赏,叫他来吃点心。”
宇文效很快风风火火地提袍而至,他还没到娶媳妇出宫建府的年纪,被箍在禁庭中更容易让鸿德帝叫去询问课业,每日读书习武,熬得好不无趣,巴不得有人喊他做别的。
“姝姐姐,你得了什么好东西?”
宇文姝那厢在烹茶,含笑说:“知道你爱吃甜,膳房刚送来的枫糖奶酥,赶紧洗手尝尝。”
“枫糖奶酥?”六皇子毕竟还是个孩子,撩起衣袖往炕桌旁一坐,高兴得什么似的,“哎,我一早被师傅罚抄《太/祖本纪》,忙活到这会儿,连口热茶也没得喝……还是姝姐姐你最好,什么事都想着我。”
说完拈起一块,嚼得满嘴香脆。
宇文姝见状,摇头笑道,“既是饿,就该吩咐宫人给你备些食点,哪能总空着肚子。”
言罢舀了茶水给他倒满,“来喝口清茶,吃那么甜,小心腻着。”
宇文效含糊应了一声,端杯就喝,冲口便是陈茶的霉味直入舌根,他好悬没喷出个仙女撒花,艰难咽下去,表情很狰狞:
“姝姐姐,你这茶……也太涩了吧,都搁多久了?”
“啊?”她故作惊讶,“不好喝吗?”
随即十分懵懂地抱歉,“哎,我品不来这些茶叶的优劣,左不过觉得能喝就行。你知道的,我这里……又没什么好东西。”
宇文效正拿帕子擦嘴,见她开始消沉自怜,心里就不好受。
他是个暴脾气的人,最听不得宇文姝自怨自艾,惯来觉得她叫人欺负得很是凄惨。
于是火气不由自主转到了早间入宫请安的商音头上,“听人说她刚带了几罐好茶献给父皇,还陪着用了午膳才走的……真是会耍心机。”
少年狠狠地一抖袍袖,理了理糕饼碎屑,“知道春水坊的老板爱向她献殷勤,得了茶也不分你一点,亏得你以前对她那样好,眼仁儿比狼还白!”
宇文姝装模作样地“大度”道:“不打紧的,我对茶本就不挑。喝什么都无所谓。”
末了安静半晌,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六皇子吃着酥糖,心头原就愤愤不平,闻得这声哀叹,当下敏锐地发现了什么:“怎么,她莫非来见过你了?”
便把糕点一放,“是不是又对你冷嘲热讽,让你受气了?”
宇文姝并不介怀地轻轻摇头,一脸的感慨,“别的倒都是小事,只不过听她讲……”
六皇子立马一副警惕地神态,凝神注视。
她不着痕迹地卖了个关子,“今日大雪围城,寒光湖不日就会结成冰面,届时又到坊间的冰戏节会,沿岸灯火如昼,几家杂耍班据说还有比赛,着实有意思得很……咱们宫中禁冰戏已许多朝,我是从没瞧过那玩意。”
三公主越说越有几分落寞,“她眼下出嫁在宫外,倒是能正大光明地去看,我却不能……哎,要不羡慕真是假的。”
见这话头,看样子是那恃宠而骄的四公主上门炫耀来了。
宇文效一直对赐婚的先后颇有不满,闻之当然帮着她说话,“怎么去不了?你若想,大可出宫去看啊。
“她当年偷溜出门的次数还少了吗?凭什么她去得,你去不得?也太不公平了。父皇总是偏心!”
宇文姝没功夫和他讨论鸿德帝,留意着对方的情绪,赶紧加了把火,“要说偷偷出宫,的确不算难事,不过麻就麻烦在……寒光湖所在的怀恩街坊离城门近,守备森严,总有卫兵巡逻街市。我怕叫他们认出来……”
宇文效闻言,果然也有半刻犯了难。
他到底只是个空有身份并无实权的少年皇子。
三公主边说边又轻轻补充,“若是……能调些人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