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停尸间待了很久,不吃饭也不睡觉,就一直哭,后来哭不出来了,他就那里发呆,不管谁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谁要靠近斐老师,他就站起来,看上去要和人拼命一样。”
棠华听见自己问:“然后呢?斐草之后怎么办了?”
李老板叹气:“就算铁打的身体那样也熬不住,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没几天,小草便晕了过去……我之后是想收养他的,斐老师对我们全班的人都有恩,尤其是我,当时我们合计了,靠三十多个人的力量养活一个小男孩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李老板抚着额头,“那年学校死了很多人,三十多条人命,全校人一遍又一遍进去做笔录,斐老师是其中死得最惨的,警方一度怀疑是私人寻仇泄愤,我们是她的学生,所以进出警察局的次数也格外多。”
其实不止如此。
李老板做笔录时,对面年轻的小警察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歹徒专门来寻仇?别的学生都是因为这个姓斐的女老师才死了,这完全是殃及无辜,祸及池鱼啊。”
“你在说什么!”李老板拍了桌子,一把拎起小警察的领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是一个英雄你懂不懂?”
小警察丝毫不虚:“如果不是寻仇,那个女老师明明能活,为什么还要专门折回来?难道不是心虚?”
他们打成一团。
也正是因此,李老板在警察局多待了一段时间。
袭警!
这次待的是个多人间,一日三餐,吃着吃着,想到斐老师,他就要控制不住哭出来。
等他出来时,斐草已经在孤儿院了。
那个孩子一夜长大,再见时眉眼挂着霜雪,明明不满十岁,却让人觉得戾气惊人。
李老板对他有无限愧疚,后来又看过他几次,可斐草始终不愿意跟他走。
再大一点,斐草搬进了斐老师的住所。
每天还是会晨跑去摘花,家里的布置一成不变,老家具有的都透出腐朽的味道,他擦了又擦,始终没有想换的想法。
只不过,再也没人站在门口迎接他。
没人给他一个拥抱,没人跟他说:“哟,我们小草儿越来越重了,我已经抱不动啦!”
其实,斐老师现在真的抱不动他了。
可是,也没人给他一个抱着斐老师的机会。
李老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小说到大,那是陈蕴娇不曾写进书中、更为详细的有关斐草的童年。
末了,他有些紧张:“我知道他过得不好,他怎么可能过得好……那孩子很犟,从来也没跟我提过要求,我不知道他渴不渴饿不饿,我也不知道他没钱了要怎么办……”
“我总感觉小草他,他把我们都当成不存在的人,斐老师死后,他的眼里什么人都看不见了……可是过去的总要过去,那些事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年,我不希望小草再活在过去的影响里……”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可小同学,你是唯一一个小草愿意接纳的人,昨天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开心疯了……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来见你一面。”
李老板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对小草好一点……也不用很好,他是斐老师的孩子,最懂知足了,他人很好的……真的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