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骤然响起的一声声音将俨然失控入魔的卫狄嗖地一下拉了回来,卫狄一麻木扭头,便见一道黑衣身影缓缓走了来,道:“姓伍的命是你表哥赵公子的,留他半条命回京又何妨,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来人淡淡说着。
卫狄骤然醒悟了过来,死死盯着脚下半废身躯,抿着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半晌,半边脸扭曲一笑道:“谢兄弟说的是,就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话一落,卫狄将手一抬,冲着手下吩咐道:“将他给老子拖下去,压入大牢!”
顿了顿,又道:“准备大刑,待醒了后老子还要好好伺候!”
话一落,立马有下人将伍天覃拖了下去。
卫狄看了谢执一眼,道:“我还有要紧的事儿,此处便交给你了!”
说着,他领着三路人马收队,一边走着一边冲着手下咬牙道:“这姓伍的手底下还有个刁奴叫元宝儿,给老子搜,掘地三尺也要将这贱奴给老子寻来,老子要拿他的人头泡酒喝!”
卫狄一行渐渐远去。
谢执静静立在原地,在前方队伍消失在了视线里,似朝着荆棘丛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一言不发,缓缓提步离去。
第185章
话说待所有人走后,元宝儿捂在嘴巴上的手微微一松,随即身子一软,直接软瘫在地。
背后的荆棘刺满整个背部,他却没有半分感觉。
整个人呆呆地,愣愣的,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抬手往脸上一抹,竟全是眼泪。
大鳖怪怕是……怕是活不成了罢。
直接就被人险些刺破了心脏,又被人打得半死,而后,那条腿直接废了罢?
再然后呢?
落入了那姓卫的手里,元宝儿简直不敢想象。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若非为了护他周全,以伍天覃的能力,怕是一早就脱身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全身冰凉,一股蚀骨的寒气从脚步直冲头顶。
他用力的抱紧了卷缩的身躯,全身瑟瑟发抖,久久停不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他上回不该为了泄私愤,为了报仇,那样对待那姓卫的,他怎么会知道因他的睚眦必报,有朝一日会将那些痛快的报复全部十倍百倍的转化到伍天覃身上来呢?
还有,这是怎么呢?
伍家怎会贪污受贿,贪了数百万两赈灾的银子?
这怎么可能呢?
数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尤是元宝儿聪明伶俐,也如何都想象不出来。
那怕是一个屋子都装不下来罢。
可是伍家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老爷清廉廉政,爱民如子,在元陵城上任这三年来,政绩斐然,得百姓爱戴,他怎么可能会贪污赈灾银子呢?
或许旁人不知情,可元宝儿却分明是一清二楚的。
当年江南一场大水下来,没多久瘟疫饥荒接二连三蔓延开来,元宝儿随爹娘和村子几户人家在外逃难近一年,然而许多官员并不搭理他们,他们去一个地方便遭到驱赶一回,一年的时间将整个江南都流落了个遍,最终还是流落到元陵城外,被当时刚刚上任的伍老爷所救助。
新来的太守大人开仓放粮,为他们难民在城外搭建临时棚户区,给了他们一处安身之所,又是施粥,又是熬药,拼了命救助了数万名灾民。
老百姓们虽不懂得为官之道,但是他们不傻,他们知道什么是弄虚作假,什么是真心实意,他们知道坏的官员是什么样子的,也知道好的官员是什么样子的,而伍大人就是所有难民,所有百姓中最好的官。
尤其,元宝儿一入太守府就进了厨房,旁的事务他并不清楚,可入厨房那一年来,老爷太太屋里日日送去的饭菜是什么样的,旁人不清楚,他会不清楚?整个厨房会不清楚?
元宝儿绝对不相信老爷是个贪赃枉法的,还是贪的赈灾银两。
他更加不信,伍家会逼宫造反。
纵使伍天覃伍二爷颇有些不着调,多凶神恶煞,阴晴不定,尤其对他多有刁难,可元宝儿知道,他虽恶迹斑斑,却也绝不是卫狄那般阴毒之流。
更甭提老爷太太和大公子那样良善之人呢。
元宝儿不信伍家会贪污赈灾银两,更加不相信伍家会图谋造反。
可是,这样的一个灭顶之灾的罪名如今却扎扎实实地扣在了伍家人地头上,贪赃枉法,谋反是什么罪名,那可是要被诛九族的啊!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饶是元宝儿平时多小聪小明,此刻也一脸迷茫,毫无头绪,甚至有些心如死灰。
伍天覃便不说了,更甭提府中其他人呢?
老爷太太呢?大公子呢?还有厨房里的师父,六子和小荷花等人呢?他们现下又如何呢?
话说府里人来人往,火把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