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经过了昨夜马富贵那一遭以后。
他其实往日里颇为伶牙俐齿,也最是容不得旁人污蔑于他,若这人是伍天覃,是大鳖怪,他若敢污蔑他,他定会气得龇牙咧嘴跳起脚来回骂。
然而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他的嗓子眼一下子就堵住了似的,竟发干发硬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些烂棉娃娃虽不是元宝儿所做,可他曾经却是十足十的憎恨大鳖怪,他也曾恨不得打他小人来着。
甚至元宝儿还曾暗搓搓的幻想过,剪个小纸人,在上头写上大鳖怪的名讳,然后去往无人的角落,脱下鞋,用鞋底恶狠狠地抽他。
这些事儿小时候村子里有人干过。
元宝儿并不陌生。
所以,太太的指控虽不是事实,可桩桩件件,却也所言非虚。
也不知为何,他的伶牙俐齿,他的巧言善辩,在一个一心维护自己的儿子,导致那张温和端庄的脸渐渐变得獠牙瘆人时,元宝儿的喉咙渐渐哽住了。
如何都发挥不出他昔日的聪慧伶俐来。
“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出现在伍家,出现一桩我便要处置一桩,出现一个我便要料理一个。”
俞氏见元宝儿哑口无言,只当他无话可说,默认了一切罪责。
于是,俞氏正襟危坐着,将脸一板,道:“敢在伍家做出这等恶毒之事来,我伍家是留不得你了!”
说着,俞氏大喝一声:“来人呐,将元宝儿这恶毒的刁奴给我拖出去,同方才三丫头院子的那个毒妇一道发卖了去。”
俞氏抬手朝着案桌上一拍,一锤定音的落下了这道处置。
她这一声令下,立马有两个婆子要来拿人。
不想,两个婆子刚凑过去锁人时,这时,忽而一道巨大的力道朝着婆子身上招呼了来,瞬间只闻得“哎呦喂,我的个老腰”几声哀嚎,便见两个婆子早已被人踹翻,踢飞到了半丈之外。
这一动静,瞬间惊得所有人全都往后躲着。
俞氏一抬眼,只见方才还一直未曾吭声的儿子伍天覃背着手,这会儿阴着脸,浑身戾气,朝着两个婆子怒斥一声:“我看哪个敢动我的人。”
伍天覃这人往日里多笑模笑样,便是对着低下丫鬟婆子,也多和颜悦色,尤其在太太俞氏跟前,多慵懒散漫却言笑宴宴的迁就哄着俞氏。
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在太太跟前如此无礼。
他人高马大,往日里笑时不觉得,如今一动怒,竟觉得浑身一股阴森冷冽之气朝着四周开来,只觉得周遭的气温骤降,所有人全然置身一片阴森之所似的。
这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冷冰冰的,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似的,陌生瘆人。
这句话虽是对婆子说着,却何曾不是对着俞氏说的。
俞氏见伍天覃在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如此忤逆于她,似怔了一下。
要知道,伍天覃虽打小同伍秉之不对付,可对太太和老太太二人却还是十分孝敬的,这还是自他长大以来,头一回对她如此严词厉色。
顿时,俞氏双眼一红,只捂着发酸的心口哽咽开口道:“覃儿,你为了个区区刁奴,你竟然……竟然……你莫不是还想要打你娘不成,我看你真真被冲昏了头脑,真真是疯魔了,越是如此,这小儿越是不能留了。
”
俞氏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蓄满,随即嗖地一下滚落了下来。
俞氏飞快将脸转向一遍,哽咽拭泪。
伍秉之见妻子伤心落泪,瞬间勃然大怒道:“逆子,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连你娘也敢忤逆。”
伍天覃见俞氏哭得双肩乱颤,只抿着嘴道:“事情还未曾查清,岂能如此草率处置!”
说着,将脸一板道:“我院里的人,我自会处置,今日不早了,父亲太太还请回罢!”
说着,竟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混账东西!”
伍秉之闻言,顿时怒发冲冠了起来。
俞氏见状,顿时用帕子捂着嘴,哽咽道:“我的儿啊,你以为事情查清查不清真的就那么重要么,无论是谁做的,重要么,重要的是那些腌臜的诅咒真的已经快要灵验了,元宝儿这小儿是万万留不得了啊!”
俞氏哭着,转头艰难看向一旁的伍秉之道:“老爷,你看覃儿都疯魔成了什么样子了,难不成你真的想覃儿被这小儿毁了不曾?”
俞氏悲痛哭了起来。
伍秉之闻言,只双目如电紧紧盯着伍天覃,良久良久,方一字一句威严开口道:“来人呐,逆子伍天覃涉嫌杀害马富贵一案,前有家属前来报案,今按照大俞律例且先将他押入大牢,缉拿归案,择日开堂受审!”
话说伍秉之冷不丁大喝一声,立马有四五名身着衙役服饰的衙役闻声冲了进来。
一个个腰佩大刀手持长,枪。
不过进来后,依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屋子里得动向,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伍秉之手朝着小几上用力一拍,冷着脸,呵斥一声:“拿下!”
话一落,四五名衙役终是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扣住了伍天覃。
而后,伍秉之目光一扫,终是落到了一动不动跪在那里的元宝儿,定定的将人看着,良久良久,方抿嘴道:“照太太的意思,拖下去罢!”
这话一落,几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去押元宝儿,被扣住的伍天覃瞬间挣脱了四五名衙役,徒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元宝儿从婆子手中揪了过来,护在胸前,而后反手一个锁喉,锁住身后一名衙役的脖颈,一脸阴森戾气,犹如罗刹上身,朝着伍秉之满脸煞气道:“你敢!”
伍天覃这一举动,瞬间惊得伍秉之噌地一下起了身,只指着挟持衙役的逆子气得脸色发青,大骂道:“逆子,孽畜——”
屋内人似没料想到这个阵仗,一时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