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挺翘的小鼻子下两串鼻涕跟着淌了出来,伍天覃瞬间眉头一皱,只将撑在太阳穴处的大掌朝着眼前一遮,伍天覃漫不经心道:“行了,一大早哭哭啼啼,吵吵吵的,爷没说要罚你,收了泪罢,吵得爷脑瓜子疼。”
伍天覃淡淡的摆了摆手,欲让常胜赶紧将人打发走了,别碍他眼了,不想,话一落,却依然见那小儿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还杵在那儿继续淌泪,伍天覃心里没由来一烦,只嗖地一下正襟危坐了起来,微微眯着眼冲着对面那小儿一字一字命令道:“给爷收起眼泪来!”
伍天覃一字一句吩咐着。
他的语气一瞬间由晴转阴。
话一落,只吓得闭着眼的元宝儿嗖地一下憋住了所有眼泪,然后一个吸气,便眼睁睁瞧见两个大鼻涕泡从他的两个鼻孔里吹大了起来。
伍天覃:“……”
常胜:“……”
元宝儿:“……”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对面那小儿唰地一下抬手将两个大泡泡一把戳破了。
伍天覃:“……”
常胜:“……”
“让他给爷滚!”
这是元宝儿被常胜拎小鸡似的扔出正房屋外时,听到屋子传来的最后一声咆哮。
话说待出了正房后,元宝儿便立马将眼泪一抹,将鼻涕一收,朝着那正房门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服软?谁不会?
只是,他不想好过,那活阎王也甭想好过。
哼!
只是,那两个大鼻涕泡有些出了元宝儿的意料之外,存粹是被那活霸王给生生吓出来的。
元宝儿长这么大就没冒过鼻涕泡,只记得幼时在草庙村时,一同长大的铁栓打小鼻子下那两串鼻涕就没断过,没少被元宝儿嫌弃笑话,不想,今儿个生生被自个儿恶心了一回。
都是那个杀千刀的!
害他如此丢脸!
这样想着,元宝儿只抬脚将脚下一块石子用力一踢,没多久,听到游廊那头东厢房里传来一声骂人声,元宝儿便将脖子一缩,忽而一时想起了什么,只飞快将抬手脸上那些恶心巴拉的口水搓了个干净,一直骂骂咧咧将脸都搓疼了,方颠颠朝着后院下人房去了。
对了,一通示弱嚎哭,换得常胜准了他三日假。
崔老头的那通话,很快便有了些起色。
第40章
话说歇了三日后,元宝儿脸上的肿胀感渐渐消散了些,猪头脸渐渐恢复了本来面目,不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怕是得大半个月甚至个把月后方能消除个一干二净了。
三日后,元宝儿又回到了凌霄阁当差,因四喜受伤后告假回了老家探亲,他的这个缺临时被元宝儿顶上了,常胜提拔他在正房内忙碌的时候可进屋伺候,故而元宝儿的差事便有些混乱充实,院子正屋两头跑,而能进屋贴身伺候主子,却一时叫整个凌霄阁所有人刮目相看。
院子里的人最是会看风向了,有人道是那四喜日渐得宠,在主子跟前快要与常胜同起同坐了,严重威胁到了常胜“大管家”的地位,故而此番趁着四喜回老家探亲,便开始偷偷安插人手,试图削弱四喜在凌霄阁的势力。
有人道是那元宝儿祖上冒了青烟,刚来便得了常胜的眼,得知元宝儿从前是个鬼精活泛的后,便猜测是不是偷偷往常胜手中塞了钱财,这才将人给一把笼络了。
也有人道他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主子二爷素来是个爱玩的,这会儿院子里来了个吉祥物似的小丑,便闲来无事调入正房消遣取乐的。
横竖什么声音都有。
元宝儿这会儿才刚来这凌霄阁不过七八日,人都还认不全了,这些声音倒是入不了他的耳,却也知自打入了正房后,日子好似冷不丁好过了起来似的。
譬如,去领饭时,入凌霄阁头些日子他每日只能得俩馒头,告假歇息那三日全靠着小六,小荷花给他偷偷送来吃食打牙祭,然而告假回来后,除了馒头,哪怕去了晚些了,可无论多晚,却也会给他多留上两小蝶凉菜,或者几块点心,这些长寅去晚了就没有。
譬如,在院子当差时,以往是个丫头随从便能对他颐指气使,亦或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侮辱,可自打入了正房后,因元宝儿还未曾得脸,众人并未曾如厨房时那样,对他多有忍让恭维,却也一个个开始对他客气正常了起来。
元宝儿不傻,在厨房里头混迹了整整两年,深知世人皆是捧高踩低,阳奉阴违的,他如今虽未的脸,可一旦入了主子跟前能够近身伺候着,将来便是最有机会在主子跟前露脸的。
越过常胜许是不大可能,可若他机灵上进,赶超四喜却不算不可能,旁的不说,至少元宝儿这相貌和讨喜劲儿在整个凌霄阁里头至少可以排得上头一份呢,而偏偏上头主子又是个好颜色的,这是元宝儿的优势,可他劣势却也不小,譬如他这人相貌有多讨喜,性子便有多遭恨,且眼瞅着约莫是个硬骨头,半点不愿吃亏的那种,即便是在主子跟前,竟也毫不示弱。
这样的人将来最有可能得主子青眼,却也最有可能遭了主子恨,若是前者,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可若是后者,头一个死翘翘的非他莫属也。
故而这也便是众人渐渐对他客气正常,却并不亲近的缘故。
世人皆知趋利避害的道理,元宝儿这人若沾上了,要么他日随他大富大贵,平步青云,要么便能被他连累到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元宝儿岂能不知这一系列细微变化的缘故,吃了几顿打,遭了几顿害后便也知道渐渐收敛了脾气,他这人其实心思还算玲珑剔透,比如昨儿个小六过来给他送鸭腿时,便让他多包了两包蚕豆和花生米。
这日夜里常胜随伍天覃外出跑了一日下值后便快到了后半夜,元宝儿守夜时便鬼鬼祟祟的往常胜怀里塞了包东西,吓了常胜一大跳,常胜将油纸拨开,瞬间一股酥香味扑鼻而来,往里一看,便看到里头是两个肥腻腻的大鸭腿和蚕豆花生米各一大包。
常胜彼时正饿得不行,伺候完了主子后正要匆匆赶回去填补肚子,看到手中这些东西,一时惊得常胜目光微瞪,半晌,似笑非笑的冲着元宝儿道:“我看你这小儿还挺会来事儿的嘛,晓得往我这里塞东西堵嘴,怎么到了主子跟前就成了个闷葫芦大哑巴了。”
不想,元宝儿却白了常胜一眼,道:“这是我吃剩下的,没地儿扔了才给了你,你不吃算了,我一会儿扔给长寅那孙子便是。”
说罢便要作势夺常胜手里的吃食。
常胜闻言瞬间“嘿”了一声,抬手便朝着元宝儿脑袋上一敲,道:“元宝儿,我发现你这人哪哪都还算讨喜,就坏在了你这张臭嘴上,刚夸两句便喘上了,依我看你若是个哑巴兴许都能少遭几顿打些!”
说罢,常胜将油纸一裹朝着腋下一夹,便大步往外踏,踏了两步回过头来冲着门口守夜的元宝儿道:“夜里睡觉警醒些,爷半夜若叫起,机灵着些,对了,明儿个爷在府里不会出门,明儿个讨喜些,若得了爷的眼,往后哪还能大半夜苦哈哈的守在门口喂蚊子啊!”
常胜意有所指的提点着,而后大步出了院子。
他刚走,啪地一下,元宝儿便抬手朝着脸上大力一啪,疼得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