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直到张老头离开,报刊亭只剩程水北一人才肯露面。
程水北心知躲不过去,给张老头赔了个笑脸:“是,一个朋友。那什么……大爷,我出去一会儿,麻烦您先看着。”
张老头已经叼着烟抽上了,摆了摆手,就放程水北走了。
程水北绕过“报纸墙”,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十八岁的少年人。
少年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身躯好像比程水北记忆里的那个更薄弱些,却带着少年的英姿勃发,似有凛冽的风气自骨头缝里冒出来,直吹到程水北的脸上去。
章慈安扭过头来,还是那天清晨的样子。
这一年的章慈安视力还好,没有带眼镜,以至于程水北这样看着,甚至觉得他眉眼处有些单薄。
“到树底下去吧。”
程水北指了指远方,没有多说什么,用看也不看扭头就走的假意潇洒的动作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失措,一直走到不远处的槐树跟前,仍旧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哪怕这个章慈安只有十八岁。
章慈安跟在程水北身后,躲过来往的人群,径直开口:“那天……”
“那天是我。”程水北心知章慈安做事和做学术一样,一贯是不问出个结果不罢休的风格,抢在他问话之前就坦然承认了。
章慈安被打断以后没说话,程水北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但是那天我喝多了,你应该也喝酒了。我看见你的学生证了,你今年高考完也成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睡了一觉醒来接着做陌路人,有些话心照不宣,别再问了。反正我们也不认识,不是吗?”
程水北还是学会了章慈安那套说反话逼问人的方法,并且用在了章慈安身上。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程南和程文秋都认不出来他,那十八岁的章慈安也没理由把他和邻居家那个三天两头叛逆离家出走的十岁小男孩联想起来。程水北只要咬死了自己不认识章慈安,不想和他扯上关系,难不成章慈安还能硬贴过来非要负责吗?
二来章慈安今年高考,下半年就该去禹南读大学了,他们老死不相见,自然就避开了。
程水北的小算盘打得极好,一番话连珠炮一样,还真的把追上门来打算要负责的少年给说愣了。
“不认识……”
身后的人听完了一大段话,重复了这三个字,语气里还带着点失望,似乎是没料到程水北会说这样的话。
程水北心里已经开始计数,他这样驳人情面,按照记忆里的章慈安的行事风格,被这样对待以后早就摔书走人了,程水北在想,数到几章慈安才会走。
可日后的章教授再威风,这一年也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的少年重复了两遍“不认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如果程水北背后长了眼睛,就会发现章慈安此刻正盯着他脖子后面伤口痊愈后留下来的红痕,目不转睛。
程水北不自在地揉了揉脖子,想起个重要的事情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章慈安要是不认识他,怎么能在十多天后又找回城西,该不是他露馅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