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牵着她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握着喜秤给她的双目挑进了一片柔和的光。还没习惯黑暗就得适应光明,但那光明来得太仓促太短暂,她只好轻轻地、不合礼数地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晚没有看见那人的面孔,此后他留存在自己心中的相貌才会是那么雪白空茫的一小片。“歇吧。”她只听见这么短促而又毋庸置疑的一句,紧接着就是那阵尖锐的、斧凿般的痛楚,她随着这股疼痛在一片她臆想中的海域里起伏、震颤、摇晃,呻吟,口中吐出的声浪迎合进海潮。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疼痛的波动里融化。完全融化前首先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她正是在那停顿里捕捉到了那双冷津津的眼睛,快感、犹疑、以及倒映出的一张狼藉而扭曲的自己,“你……”。她环上去替他补全了剩下的半句。
一股激流鞭打了她的躯体,她半仰起头,跟着那道审视在喜烛的摇曳里望住横陈于喜被上的光裸下体,一注涓细的血正在她腿间蜿蜒着,像节饮饱了血的水蛭,蠕动着的暗红。
她为这联想心里一惊,然后就看见从此做了她丈夫的男人抓住一截中衣在她腿上胡乱擦了擦,一种笃定促使她仰倒了下去。烧到尽头的喜烛爆出一簇烛花,她听着外头渐渐热闹了,有丫头进来给她擦洗,她没好意思请她们给她清理身体内部,于是那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就留在了那,所有人都退出帐子时她突然很想知道那感觉究竟是什么,躲在被子下的手便也着魔似的往下游去了,那男人就在此时走了进来,他解衣上床,然后揽住了她。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终于完成那层蜕变并躺进此刻的万籁俱静中时,她反而体悟到一种极大的惶然与不安,那不安催促着她开口向身侧与她肌肤相亲的男人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她几乎是对他一无所知的。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这无知的不妥,但等她真正收拾好浮涌在心头的责难前,一句连她自己也没思虑过的话已从口中脱出了:
“您的妹妹……闺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