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身后,母亲的脸在阴影里显得麻木不仁,面无表情。
中年女人的眼睛挤着闭着,她重重地喘着气,脸庞好像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她紧攥的拳头压在脸颊上。
母亲的脸正对着她,可是并没有看她。
她从来不看她。
无论是她笑时,哭时,还是那只手掌理所当然地落在阿葵脸上时,那双浑浊的,疲惫的,布满无机质杂沉的眼睛都不曾落到她的身上。
视野疯狂翻转,最终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地板和逐渐靠近的鞋底。
这样的画面阿葵并不陌生。
初中的时候,好像每天都在和人打架。
有的时候是和学校里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和醉酒的老爸。
谈不上输赢,经常伤得很惨,但是不还手的话,就会被打死。
或许没这么夸张,但是内心的恐惧是真实的……
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以为再也不需要用拳脚争取活下去的权力时,居然又被卷入了这种事情。
为什么父亲会在这里?
为什么在死前偏偏要看到他?
阿葵无声地质问着自己。
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她从这个男人的阴影里解放出来?
13岁离家出走不可以,15岁辍学打工也不可以,16岁纹身穿刺不可以,17岁出走西藏不可以,18岁一个人环游中国也不可以,19岁在夜店打碟不可以,21岁考上大学不可以,24岁通过司法考试也不可以。
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还手的话,就会被打死,还手的话,就会把挣扎的期限拖延到下次。
一场战斗的胜利只能换来下一场战斗的入场券……这是何等不合理的人生。
“根本就是……无解的悖论啊。”
52号登机口。
蔚迟和许玮面色沉重地看着登机坪。
阿飘虽然看不到脸,但从紧绷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幽灵店员的不轻松。他几次拿起手机想要打字,又都放下了,似乎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没有用。
丧尸一个叠一个、一个叠一个,最上面的人的手已经快要够到廊桥出口的底,只要再爬上来一个人,他们就可以顺着人梯爬进廊桥,然后直接进到那一排封锁了几千人的登机口。
蔚迟贴着玻璃,阳光强劲地打在他的脸上,加深了眼下的阴影,让他显得有些病怏怏的。他看着玻璃里的倒影,不知道自己这副瘦狗瞎猫的模样是怎么被元祁和蔚远他们信任的。
人只有在有想保护的东西的时候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弱小。
会觉得自己的手不够大,臂膀不够宽阔,想变得高大、强壮,想拥有更多的肌肉、更大的力量,想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想一伸手就能把挚爱的宝物牢牢地锁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