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的确有时间,现在还不到早上十点,还有时间。但蔚迟就是觉得难受,这个时间不是做数学题,给他几个小时必然会有结果,更像是在等灵感,等到某个或许就在前方不远、或者甚至是已经错过的小灵感来破解谜题——灵感这东西,需要的时间就很玄妙了,也许下一秒,也许一生也不会来。
可为了这迟迟不来的灵感,付出的代价他可能承受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发得毫无道理,但心中那股气的确是如鲠在喉……他甚至有直觉,他直觉自己已经错过了那个灵感。
“抱歉。”他闭了闭眼,整理了一下自己,“我太着急了。”
他全无胃口,准备往卫生间去。刚走到门外,被身后一股大力捉住了手腕,纪惊蛰带着他走了一段,把他压在转角过去的墙上。
他挣动了一下,但缺乏动力,声音有点软弱:“你干什么?”
纪惊蛰的视线密密沉沉地压下来,看了他好一会儿,道:“蔚迟,还没到最后一步,你崩得太紧了。”
蔚迟笑了一声:“到哪里才是最后一步呢?”
纪惊蛰:“还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希望,你就告诉自己,你行的。”
蔚迟忽然被灌了一口毒鸡汤,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厌恶。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在学习和竞赛上都是一骑绝尘,每次考试或比赛前有无数人告诉他“你行”。他的确行了。可在他的灵魂上空,总架着一把名为“万一不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每成功一次,那把剑就加重一分,他在期许中生出一种惧怕——人不可能一直“行”吧?等“不行”的那一刻到来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不想这话从纪惊蛰嘴里说出来,他感到加倍的痛苦。
他感到喉头一酸,脱口而出:“万一我不行呢?你怎么知道我行?万一不行的话,你就死了……蔚远也会死……”
看,这就是他失败的代价。
“万一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不是你的错。”纪惊蛰握紧他的肩膀,凑近他,迫使他与自己四目相对,“失败了,不只是你失败了,是我、是蔚远、是方青谛,都失败了,我们没能拯救自己,也没能拯救同伴,这就是我们自己付出的代价。”
蔚迟看着纪惊蛰的眼睛,浅浅的棕让人感觉清澈。
纪惊蛰又说:“没到最后一刻,你就告诉自己‘你行’,我也会告诉自己‘我行’。”
可蔚迟不能接受,他仍囿于那把巨剑的阴影:“万一就是不行呢?”
“万一不行……”纪惊蛰说,“就接受。”
那一刻,蔚迟感觉他的眼睛发生了一点变化。又来了,这种眼神,这种自己见过的……悲伤的眼神。这一瞬间,他又升腾起了问询的欲望,他想问纪惊蛰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没等他问出口,纪惊蛰又说了一遍:“蔚迟,万一不行,就接受。”
两人依然对视,在某个瞬间,蔚迟心中忽然升起了另一种恐惧,直觉上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楼下忽然传来了蔚远的吼声,非常清晰、洪亮,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分贝。
“哥!是电梯!是电梯!”
蔚迟瞬间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