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把她往路边带:“你别怕,慢慢说。”
“昨晚……昨晚你们把马益新送回来之后,他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说、说宋波死了。”
马益新和宋波就是昨天去紫水晶花园翻/墙的那两位,马益新是被吓昏的那位,宋波是炸了的那位。
“没办法,当时医务室也找不到老师,马益新的情绪也一直很崩溃……知远、刘知远那个状况,那么多人守在那儿也没用,我们就安排马益新他们几个室友陪着他回去了。”顾佳佳道,“知远、知远伤得很重,一直在发烧,我很害怕……医学院的几个学长已经在这边帮了一天的忙,说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坚持不住要回去休息了……那种情况,我也理解,都还只是医学院学生,哪里敢背一条人命那么大的锅……我没留他们,只和我闺蜜彭慧在医务室等着……”
顾佳佳一直在发抖,蔚迟把外套脱给了她,她僵硬地接过去披在肩膀上,继续说:“过了一会儿,彭慧也靠着我睡了。我坐在陪护椅上看着知远……走了一会儿神。等我再回过神来,我意识到,知远的呼吸没有那么艰难了——他一直在发烧,呼吸很困难——不,其实是……看起来完全没有在呼吸。”
晚上非常安静,她在学长们走后没多久,一团乱麻的脑子突兀地闪过了蔚迟叫她不要开灯的画面,于是她去把灯关了,关了之后都没怎么意识到自己把灯关了。这时候她坐在黑暗里,只能借着外面的一点天光看到刘知远静谧的轮廓,她觉得,他过于静谧了,可以说完全没有动。鼻翼没有动,胸口也没有动,哪里都没有动。
她坐在那里,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耳鸣。之后,伸出手去确认。
刘知远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
她感到荒谬。
她没有想到,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概念——一个平日里体格健壮的成年男人,会在现代社会的一所顶尖学府中,因为缺少救治,就这么死了。
她僵直着脊背,直挺挺地坐着,直到晨光微熹。
彭慧的脑袋在她肩膀上一动,醒了过来,问她几点了。
她看了一下手机,六点零四。彭慧又问她,没出什么事吧?
她想了想,跟彭慧说:“我要回去换一下衣服。”
彭慧换了个姿势,要继续睡:“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没有跟彭慧说刘知远死了的事情,彭慧神经很大条,自己估计不能发现。
她决定回去换一身体面的衣服,再来送刘知远。他俩是小学同学,高中开始谈的恋爱,虽然时有争吵发生,但基本已经确定了在未来里彼此的位置。她想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体面地送刘知远走,之后她将会有很多事要做。
可等她洗了头、换了衣服、化了妆,再回到医务室,彭慧却跟她说刘知远不见了。
“我一醒过来就没看到他。”彭慧说。
说到这儿顾佳佳顿住了,孙永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教室找到他了。”顾佳佳说,“他,还有他们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一群朋友,马益新、宋波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吹牛。我去问他腿怎么样了,他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问他,他们那一圈人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我又问马益新,昨天和宋波去翻/墙的事……他们甚至装自己不知道哪堵墙可以翻出去……我又去问彭慧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她昨天在宿舍睡觉,下午才被广播叫起来,就听说北区有事,学校要应急处理,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晚上跟我一起守夜的事情倒还记得,不过她好像很相信这些事都是刘知远给我准备的愚人节惊喜……我、我又问他们昨天北区食堂塌了的事他们总记得吧,结果没人记得!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