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求索带路,几人去了昨天邓欢“落地”的地方。
道路平阔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连高求索这种人都不得不怀疑了自己一下,在附近又转了几圈,还是没找到任何痕迹。
高求索:“这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他就落在13号楼第三和第四间宿舍中间!我十三岁之前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在的记忆力虽然衰退了一些,但以我的智商和瞬时记忆能力,这种简单场景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孙永:“编,继续编。”
高求索:“我编什么了?”
“都冷静一点。”蔚迟拦在两人中间,“孙永,你觉得高求索会开愚人节的玩笑?”
孙永的表情相当可怕,眼睛瞪大,其余五官很严肃,睫毛和唇角却在发抖。蔚迟在张宇凡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平时自诩天塌了当被盖的孙永这么不禁吓,真是人不可貌相。
孙永勉强镇定了一下,说:“不,现在是一个选项,是相信死人复活,还是相信高求索会开玩笑?是你你会怎么选?”
蔚迟看了高求索一眼,道:“死人复活。”
孙永脸都气白了:“你是主观影响判断!”
“孙永,我能理解你,你觉得现在的事很荒缪,而且今天的日期也的确很荒谬,其实我也觉得荒谬。”蔚迟说,“但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这不是个玩笑。我跟你讲过,在我之前遇到的那件事里,那个世界,白天和黑夜分得很清楚,白天很有可能是安全期。现在才过了一个晚上,你至少坚持到今天晚上吧?”
孙永嘴角抽了抽,最后说:“行,蔚迟,我信你这一次。”
蔚迟话锋一转,去问高求索:“能把昨天的情况详细说说吗?”
高求索便开始回忆。
不可否认,他昨天的确是被蔚迟说得有点毛毛的,走回宿舍的路上,老觉得身后有东西。他知道恐惧是人类的天性,他也承认自己会被这样的天性影响,他有点想快点跑回去,但仍选择与这种天性对抗。他保持着正常的步调,在心里默念李华的《吊古战场文》,同时感官被完全调动起来,变得非常敏感。
他路过澡堂出口,路过关门了的学生后勤处,路过垃圾桶,转过弯,看到这一排第一间宿舍房间窗台上,宿舍阿姨养的杜鹃花又开了一朵。他再往前,看到左手边那辆落满了灰的橙色摩托车,这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久了——至少两星期了吧?右边能看到这排宿舍第二间房的窗台,上面放了一只伤心蛙,上次看它还是正对街道,现在却变成了面壁思过的样子。第三间房的窗台……嗯,一直没放过什么东西,今天也没有,就是灰多……
这时候,有个东西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溅了一身的液体……
“我就站在这里。就这里。”高求索站在第三和第四间宿舍中间的水泥地上,指着脚下的地缝,“邓欢头朝地,砸在了我面前。”
他很快认出了邓欢那张脸——邓欢和孙永都在中外合资的商学院,中外合资,说明白点,就是砸钱进来的富家子弟,刷个学历就要出国的,相当纨绔且不拿学校规矩当回事。邓欢是其中典型,剃了个寸头,额角还有一道字母纹身——虽然整个头颅都被这一砸砸得扁了三分之一,但高求索还是很容易地认出了那行纹身。
《吊古战场文》无论如何也背不下去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张嘴想喊个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疯了一样撒腿跑起来,边跑还边想打电话报警,结果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他感觉到更加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淹没了自己,只有奔跑的时候要稍微好一点。他彻底臣服于了自己的恐惧,并且深刻认识到人性与理性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