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听着倒是更晦气了。江槿月想了想,只好摇摇头将九幽令置于石桌上,摇摇头缓缓道:“也罢,就当我略微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吧,今后我与江家再无瓜葛。”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两个不速之客就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地到了江府外,惊得两个守门的家丁连瞌睡都醒了。
忌惮于沈长明的身份和他们身后数十个侍卫,到底没人敢拦他们,家丁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望着江槿月和她身畔巍峨的靠山,拱手相迎:“大小姐,您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老爷记挂得很呢!”
江槿月微微颔首,一眼就看到了家丁胸前明晃晃的符篆,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地问道:“府上究竟发生何事了?符篆可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样贴在身上能驱邪吗?”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胆大的那个偷偷地四下瞧了瞧,缩了缩脖子轻声回答:“大小姐啊,这每到子时,北边正房总有鬼哭。家里头人人都怕啊,您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城中的传言不假,江府还真是夜夜闻鬼哭,想必是无人能安眠了,难为他们还能强打精神在此当值。
一看那些样子迥异的符咒,江槿月便隐约猜到,这些符篆定是戚正留下的。
堂堂吏部尚书,竟听信一个老怪物的话,用着怪物给的符篆,真不知是要招鬼还是驱邪。缚梦冷冷一笑,对此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主上所料不错,这是招魂符。主上的这个爹,难道是不识字吗?”
饶是她早有所预料,听到这话仍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谁不知丞相在王城中偷偷豢养鬼物?整个轩平定也是鬼气森然,如临城一般,吸引无数孤魂野鬼在此盘踞。
原本那些鬼魂也算漫无目的,如今江乘清却让府上众人随身带着招魂符,这是生怕鬼魂不认路,没法顺着气味找上门来?
难怪江乘清莫名其妙病了,这不病才叫有个鬼了。
江槿月早有准备,将手中的一打符咒递了上去,颇为真诚地笑道:“这是半仙亲笔所画,管他什么邪祟厉鬼,一见此符都得乖乖退让。你们不如试试这个?”
“这……”两个家丁面面相觑。
他们并不知她口中的半仙是谁,但她笑容款款,看似十分自信,一时间他们不自觉地伸手接过,连声道谢后才询问道:“是哪位半仙?大小姐可否透露一二?”
面对二人无比期待的目光,江槿月把手背在身后,毫不迟疑地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从前她只有听别人说这句话的份,今日终于风水轮流转,转到了她这边。不得不说,这故作高深莫测的滋味,还挺不赖。
“走吧,我们去探视江大人。”沈长明说罢,面无表情地斜了两个家丁一眼。
不用他多说,家丁们十分明智地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个不容易被误伤的地方站好,目送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步入了江府大门。
为了好心留下江乘清的最后一丝颜面,着江家下人前往正房通传后,沈长明只带人站在前院,怀抱着长剑作垂眸沉思状。江槿月望着几乎随处可见的黄底符篆,一时语塞,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缚梦。
戚正明面上与江乘清交好,可他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却无一例外都是在害他。现如今,戚正连魂魄都没剩下,他从前留下的符篆却仍在发挥余热,不遗余力地把江乘清往死路上推。
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想来又是丞相大人无疑了。江槿月随手揭下贴在廊柱上的符篆,冷冷地嘲讽道:“驱邪符?这怕是丞相引江乘清入鬼门关的催命符吧,好歹他们狼狈为奸多年,至于下此狠手吗?”
沈长明远远望着正朝他们快步走来的人群,懒洋洋地答道:“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丞相算是把这句话读透了,要怪只能怪江大人走错了路。其实江大人也算才思敏捷之人,可惜啊,如今已经太晚了。”
大错已然铸成,早已君臣离心,更是父女决裂,他确是悔之晚矣。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江槿月若无其事地望向走在最前头的江乘清,饶是被人搀扶着,仍能看出他步履蹒跚、脸色铁青,仿佛已是行将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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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出自《庄子·盗跖》
月月子忙碌的捉鬼生涯又要开始了,无奖竞猜:为什么招来的鬼只缠着江大人呢?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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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逆他者亡
不过半月未见, 江乘清看着像是老了十岁有余,连腿脚都不利索了,甚至生出了不少白发。
真是病来如山倒啊。江槿月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略有些涣散的目光, 只觉得他周身鬼气缠绕,瞧这模样真像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冤魂厉鬼。
人群中, 江宛芸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倒不似从前那般假笑了,只是眼神看着莫名幽怨。不知为何, 江槿月总觉得对方像是有话要说,又碍于此处人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带着一大家子人行至他们面前,江乘清一边说着“参见怀王殿下”, 一边作势就要下跪。沈长明抬手示意他免礼, 语气颇为关切:“江大人既病着,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大人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吗?”
难得他能有说人话的时候, 连江乘清都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道谢:“多谢王爷挂怀。不过是风寒罢了,臣以为,再静养些时日也就大好了。”
再静养些日子, 只怕是要入土了。江槿月将手中的招魂符抖了抖, 佯装不解道:“听说府上夜夜都有鬼哭,该不会是女鬼也得了风寒,想让您为她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江乘清满脸恼怒,想也没想就要出口否认, 沈长明笑了两声,抢先一步道:“江大人, 既然今后都是一家人,何必拘谨?这家中闹鬼也是常事,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说也无妨。”
这回轮到江乘清说不出话了,只能幽幽地看着两个相视而笑的年轻人,违心地答道:“是,王爷说得甚是,臣受教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是在阴间还是凡间,都是如此。有靠山在侧,江槿月很放心地盯着病入膏肓的江大人看了许久,丝毫不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
老谋深算的江大人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不敢对她发怒,只好咬牙切齿地问她:“槿月这是在看什么?”
“是这样的。您这症状实在不似风寒,我便多看了两眼。”江槿月收回视线,不无怜悯地提点道,“像是惹上了冤魂邪祟所致,是万万拖不得的。”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大人的病症,无非是旁人不敢多言罢了,都生怕触了他的霉头,反倒要多受皮肉之苦。
江乘清本人自然也清楚得很,可他迟迟不找道士来做法事,实在不太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毕竟,他从前可是最信鬼神和命数之说的人。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江乘清脸色更黑了些,只好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又嘴硬道:“哪有什么冤魂邪祟?没有的事。外头那些传言到底是不做数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