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九幽令神气十足地回到了江槿月手中,后者略微收敛了眼底的红光,语气淡然:“你想杀他,问过我了吗?”
谁说九幽令只能用来驱使魂魄?偶尔换一种思路,方能攻其不备。望了一眼面容扭曲的怪物,江槿月轻轻拍了拍手,森然笑道:“招魂。”
她话音刚落,缚梦笔挥洒自如,空中落下星星落落的血色光芒,温柔地引领茫然无绪的命魂回归本体。
双目无神的百姓们齐齐地一翻白眼,再无力仰望心目中的神树,一个个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江槿月抬手接住了缚梦,温声夸奖道:“这样就省事多了,不错啊缚梦,有进步。”
与此同时,怪物的胸膛被血光一剑贯穿,黑血自狰狞的伤口中缓缓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怪物双目圆睁、瘫倒在地,口中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这是她留给地府,以备不时之需的。”沈长明垂下眼眸,望向掌心的红光时,眼神格外温柔,还好心地对怪物解释道,“她确实很难对付,你和你的主人都差得太远了。”
怪物早已没力气开口反驳,也无力维持虚假的皮相,怪叫着露出了一张焦黑的、五官错位的脸,这才是它最真实的样子。
沈长明冷眼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怪物哀嚎嘶鸣着,带着满腔不甘与怨恨就此化作尘埃。
它一死,巨树与彼岸花瞬间枯萎。一道道虚弱的灵魂自树干内逃窜而出,又仿佛畏惧日光似的,很默契地朝着地下钻去。
不知这些灵魂已经受困多久,能魂归地府、轮回往生也好。江槿月微微阖目,才刚松了口气,抬起头却发觉枯死的“神树”愈来愈小,最终化作一粒黑黢黢的种子,轻轻地落入她的掌心。
她垂眸打量着看似平平无奇的种子,疑惑地眨了眨眼,轻叹道:“这个看起来也不能吃啊。罢了,先收着吧。”
沈长明走到她身边,两个人相视而笑后,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道:“下回你还是别乱扔九幽令了,你刚差点砸到我。”
哦,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江槿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谁让你一直没反应?你没看到她要杀了你吗?你也太沉得住气了。”
“缚梦不会认错你,我也永远不会。”他说得很慢,语气格外坚定而又真诚。
“这是认错的问题吗?那个怪物能蛊惑人的心神!还有这团破雾,你看看那群人的德行!”江槿月抬手指了指昏死过去的百姓们,一脸嫌弃。
怪物死后,岛上的迷雾却并无散去的迹象,而是愈发疯狂地朝着他们涌来,仿佛要拉着他们同下地狱。
睡梦中的人们莫名大笑了起来,个个嘴角上扬,仿佛仍做着什么春秋大梦,口中喃喃道:“成仙、成仙……”
真不愧是特意为他们两个准备的,这雾还真是厉害,没完没了地尝试着蛊惑所有人。
联想到方才沈长明的一系列异常,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雾是唤醒了你心底的暴戾,对不对?难怪你今天脾气那么大。”
“岛上的雾太大了……”他的眼神有些无奈,朝她伸了伸手,略一迟疑又收了回去,转过身催促道,“我们先离开,再找知县他们来救人。”
“不用那么麻烦!想让他们醒来,办法可太多了。”江槿月信心满满地一笑,清了清嗓子大喊道,“着火啦!”
一时间,成仙的美梦四分五裂。众人自睡梦中惊醒,正准备撒丫子跑,环顾四周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一个个悲喜交加,劫后余生的喜悦油然而生。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哭就看到了江槿月。一看到“仙子”,他们个个又像见了鬼似的,大呼小叫着逃走了。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亏我还救了他们一命。”江槿月长叹一声,走到沈长明身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王爷,我们也走吧。”
明明这只是很自然的动作,她却感到对方颤了颤,转过脸看她时,眼神也很怪异。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你,暂时别跟我说话。”
从前求他少说两句他都不乐意,今日反倒让自己别说话?果然不能相信男人的话。
只迟疑了一瞬,江槿月就洒脱地招呼缚梦和九幽令一起离开,冷冷道了句:“不说就不说,谁要搭理你似的。既然咱们相看两相厌,您还是早点走吧,我就不送了。”
谁承想,她才走出一步,身后就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回头,用力甩了甩手,嘴上不依不饶地嘀咕道:“干嘛?不是你让我别说话的吗?我告诉你,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坟头草都……”
话未说完,他就冲她露出了笑容,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到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没怎么犹豫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虽是浅尝辄止,但她毫无防备,还是愣了许久才回神。发觉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江槿月连忙撇过头去,下意识推了他一把,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抱得更紧了。
灼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她能感觉到他在轻轻地用手指绕着她的发丝玩。他的怀抱带着阵阵暖意,如四月的春风般和煦、温暖柔和。一时间,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心跳得飞快。
这种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思来想去,决定破罐子破摔,索性靠在他胸口,静静听着耳畔的心跳声。
她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沈长明笑了笑,低声道了句:“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唤醒了我的暴戾?可惜,你猜错了。”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猜错了。真是多谢丞相大人,费尽心思给她刨了个火坑。事已至此,江槿月只能故作轻松地一笑,反问道:“呵,你现在是不当正人君子,改扮采花大盗了对吗?”
“这可不怪我,我都让你别说话了,谁让你偏要话多?”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脸,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角,眼中似有缱绻的情意,“其实正人君子当久了,偶尔当一回小人也好。”
这是人该说的话吗?不行,此地不宜久留,鬼知道这雾什么时候才会散,先把他打晕再说。江槿月打定主意,从他怀里探出头四下搜寻着缚梦。结果找了半天,她硬是什么也没找到。
作为法器,关键时刻它总是抛下主人装死也就罢了,如今还带着九幽令一起抛弃她,真是没天理。
她一时半会也无力挣脱,看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只好认栽,想了想又跟他讲起了道理:“王爷,咱们还是先回临城吧。您看,万一待会儿……呃,万一鬼岛沉了怎么办?”
她自以为这理由还算充分,谁知对方想都没想就随口答道:“那就沉了吧。”
“什么?你……”江槿月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准备再找个理由。他摇摇头,不想再听她说歪理,又一次附上了她的唇。呼吸相融时,连他身上温润清雅的檀香味都有了股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一吻格外绵长,唇舌交融间,他还有心思抽空威胁她:“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槿月:“?”
这是人话吗?县太爷在吗,您快来管管行吗?有没有人能管管他?
没人听得见她心底的哀嚎。一吻罢了,他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唇角,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喃喃低语:“我突然有些后悔,八月初三还是太晚了。”
她沉默良久,终于明白了他口中的八月初三到底是什么日子,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掉头就跑。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的她又停下脚步,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硬是回过头慷慨激昂地撂下一句:“你别做梦了!”
什么八月初三?必须立刻马上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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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