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骆橙能吵什么?她们最憎恶、最痛恨对方的事,让她们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事。
一个妹妹是怎么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跟着家人折磨救了自己的哥哥,怎么为了进剧组死皮赖脸地去缠已经对她彻底失望的兄长,怎么在这种时候依然消费亡兄,甚至靠着这个进了剧组。
一个母亲是怎么因为赌气弄丢了两个孩子,是怎么因为恐惧承认这件事而说谎、装疯卖傻、癔癔症症,怎么把那个找回来的孩子逼走来圆自己的谎,怎么在得知那个孩子的死讯的时候竟然笑得出来。
……
“都是杀人凶手。”有人冷嘲热讽,“就别比谁手上的血更多了吧?”
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议论,然后皱着眉抬头。那些嘲讽声、指责和辱骂声终于变成网落下来。
靠谎言摇摇欲坠维持了十六年的假象终于彻底崩塌,骆母站在数不清的厌恶至极的眼睛里,最后那些眼睛变成任霜梅。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向她的眼神终于从失望费解,变成从没有过的陌生。
那甚至不是种看向同类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披着人皮的光鲜亮丽的怪物。
围着的人甚至已经听不下去,陆陆续续转身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们还站在原地。
……
骆橙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又因为哆嗦得太厉害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什么都顾不上,扑下床捡了几次才把手机捡起来,点开直播,然后在一瞬间坠进最漆黑的冰窖。
“这回你母亲的确神志失常了。”
荀臻说:“我的人找到她,她正在街上晃荡,指着每个人没完没了地说你们骂我,你们全都骂我。”
骆橙握着手机,眼睛还木然地盯着直播间里那些飞速冒出来的评论。
她听得见荀臻说的话,也知道荀臻在说什么。
骆母大概不会从这一天逃出去了。
她会一直活在无数双厌恶至极的眼睛里。
这是她最恐惧的事,什么都不如这种事更令她恐惧。她甚至不是真的在乎简怀逸,就连简怀逸也只是她表演母爱的道具……
骆橙忽然想到了什么,悚然抬头,看向荀臻。
“是我告诉你母亲你在这的。”荀臻点了点头,“交换条件,是她把简怀逸的犯罪证据给警方。”
简怀逸从一开始就对骆家没有半点感情,所以做的那些事扫尾也都很干净。会被抓住的把柄,都是因为在商业上的手腕不足,不如骆钧和任尘白那种从小被培养的继承人。
这些把柄可以让简怀逸被骆家怀疑、驱逐甚至是报复清算,可要想把人送进监狱,付出更严重的代价,却还不够。
骆母帮简怀逸做的,可不仅仅是换一两次礼物、骗骆父某个奖项是简怀逸拿的那么简单。
骆橙的喉咙动了动,她吃力地喘了口气,艰难出声:“你……你怎么说服她的?她毕竟和简——”
荀臻打断她:“你们家的人需要说服吗?”
骆橙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在脊背上,身体狠狠痉挛了下,脸色惨白。
“我只是告诉她。”
荀臻说:“简怀逸发现骆家垮了,就跑了,不要她了。”
……
就这样。
荀臻摊了下手,看着僵坐在地上的骆橙。
骆橙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
她的意识一片空白,隔了很久,才听见荀臻问她:“骆橙,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极度自私、极度冷血和懦弱、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这些指控骆橙已经听多了,这时候反倒麻木,生硬地转动眼睛,把直播间给他看:“我……道歉了。”
那个不能关闭的、让她道歉道过瘾的直播间,按照简怀逸诓她签下的合同,她什么都反抗不了。
骆橙已经念了很多评论,她张了张嘴,要念给荀臻听,却被后者打断。
荀臻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隐隐嘲讽:“你在想,骆枳为什么要死呢。”
骆橙的脊背又狠狠痉挛,惊恐地盯着他。
“骆枳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活下来,这样就能对所有人说他原谅你了。”
荀臻慢慢地说:“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骆枳这个人多好啊,或者骆枳不再回来,这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骆橙僵硬地不断摇头,速度越来越快。
她几乎是疯狂地往死里摇着头,那样无措和慌乱的摇头里甚至带有某种强烈的恐惧:“不,我没这么想,我怎么会这么想?我不可能——”
“骆橙。”荀臻问,“那天骆炽病危,你为什么不和别人说?”
骆橙死死抱住头。
荀臻拿过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支针剂。
骆橙的瞳孔瞬间收缩:“这是什么?!”
她见过荀臻给骆母用药,那药可怕极了,骆母果然因为那个药说了实话,现在轮到她了,她一定没法抵抗,她不可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