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尘白出现在了《火苗》的剧组。
他是纪录片素材的提供方, 又是龚寒柔导演旧交的儿子,原本也会去剧组走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相熟的副导演像是没看见他, 场记扫见他就立刻低头转开。不少平时有印象的熟面孔, 都忽然拿他当作了不存在的空气。
剧务主任认出他, 忽然变了脸色,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 过去领走了不远处没有拍摄任务、正玩在一起的几个小演员。
赵岚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拦住任尘白,面色不善:“你又要干什么?”
任尘白停下脚步, 认出她的身份:“赵助理。”
在替骆橙去谈剧组的时候, 任尘白曾经在咖啡厅见过赵岚, 知道她是龚寒柔导演的助理。
……
他还记得, 龚导演说过,赵岚就是那个被拐的那个女大学生,后来和小枳一起获救, 逃出了那个魔窟。
被解救后,赵岚的家人始终寸步不离地陪伴照顾她,用了十几年时间, 才终于帮她慢走出了那段如同噩梦的阴影。
任尘白对她的印象很好,他知道赵岚是因为决定直面过往, 才会来应聘成为了龚导的助理,语气很温和:“有段时间没来了,我来看看龚老师。”
“不用。”赵岚皱紧眉, “任先生, 龚老师不想见您。”
她侧了侧身,示意场务过来送人:“请回吧。”
任尘白拄着拐, 场务不敢贸然碰他,只是客气地上前等待。
任尘白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叫住她:“赵助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赵岚看他的视线越来越怪异。
她盯着任尘白,重复着他的话:“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
赵岚想不出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上次在咖啡厅不欢而散后,龚寒柔就立刻开始找火苗的下落。
要把火苗的身份和骆炽对上其实一点都不难——只不过是在这之前,剧组依照一贯的习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前提下,从不会贸然打扰当事人的生活。
任霜梅在把这个故事讲给老朋友听的时候,刻意隐瞒了骆炽的身份,也模糊了关键的线索,是因为不想让骆炽被过去的事再纠缠打扰。龚寒柔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从来都只听故事,从不越界追问。
这样心照不宣的尊重和守护,却在其中一方太过仓促的离世后,意外变成了阴差阳错的袖手旁观。
在咖啡厅的那次对话,龚寒柔从任尘白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出了不祥的端倪。她辗转托人查到骆炽去了邮轮旅行——剧组甚至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等骆炽一回来,就打破纪录片拍摄的一贯规矩,以配合采访为由强行带走当事人。
……
拍摄了这么久的纪录片,这还是第一次,龚寒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故去的旧友。
“你一直告诉剧组,那一家人对火苗不好,但你在好好照顾他。”
赵岚一字一顿地问:“你把人照顾成了这样,然后你来问我们,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任尘白这才弄清她在说什么:“你说我弟弟?”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弟弟很好啊,我这次就是替他来的。”
任尘白哑然:“骆橙不是在剧组吗?虽然小枳和他们家早就没关系了,但毕竟也算是当过他的妹妹,我顺便替他来看看……”
他来的时候刚和小枳道了别,还答应给小枳带绝对没放蛋清做的点心。
实在太不好买,他在唯一的一家店门口排了好久的队,腿都站得有些没知觉了。
听着凶手在这里恬不知耻地信口开河,赵岚沉了脸色要叫场务轰人,看到任尘白似乎完全不作伪的神色,却忽然隐约生出些无端的悚然诡异来。
就在这时,龚寒柔的声音也在她背后传来:“小岚,去忙吧。”
赵岚回过身,忍不住蹙眉:“龚老师,这人——”
“没关系。”龚寒柔说,“早晚要再见一面的。”
上次任尘白来剧组,所有人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妥当。
不仅仅是赵岚,就连龚寒柔也没能控制住强烈的愤怒和厌恶,当场呵斥了任尘白,叫他滚出自己的剧组。
龚寒柔示意场务去准备会客的房间,走过来,看着任尘白。
她看起来比前些天苍老许多,虽然仍保持着一贯的锐利理智,眼底却已经透出些疲惫的血色:“既然要聊,就来聊聊吧。”
任尘白想要来扶她,被龚寒柔抬手让开。
龚寒柔看向任尘白身后的人:“怎么不是你的助理跟着你?”
任尘白怔了下,回头看向抱着手臂站在身后的荀臻。
他看着荀臻,脑海里忽然有些混乱的画面一闪而过,叫他的太阳穴毫无预兆地翻搅剧痛起来:“你——”
“换人了,任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荀臻客气地打了招呼,“龚导演。”
龚寒柔认得他,她曾经做过一档有关精神病人生存状况的纪录片,和荀臻打过交道,知道对方的身份。
她同荀臻打过招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任尘白:“没事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