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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2)

明禄跟进来,听到这里终于哑然:“先生,这是船长的错,已经严厉处置过,整理证据提起公诉了。”

这次事故源于船长严重的判断失误,违规将船驶入了近岸的浅海水域。明危亭一发现异样就立刻赶去船长室处置,这才让骆家那些人钻了空子。

如果不是处理及时,邮轮就不是搁浅触礁这么简单,一旦发生爆炸或是倾覆,才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次事故的后续处理接近完美,只差最后一环。”

明禄稍一犹豫,才又问:“先生,真的不公布零死亡的结论吗?”

“没必要。”明危亭摇了摇头,“加强内部监管,重新考核资质,以后严禁再出现这类低级事故。”

这些当然都是必须要做的,明禄应了声是,逐条记下,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人。

“先生。”明禄问,“不公布零死亡,是因为这位……骆枳先生吗?”

明危亭蹙起眉。

明家没有性情温良的传统。他看起来和气,是因为在那位睡着的客人身边,现在气息冷下来,眼底就透出幽暗的黑沉。

明禄知道问错了话,低下头要道歉,明危亭却又开了口。

“骆枳沉在海里了,没救上来。”

明危亭说:“已经送回骆家了。”

明禄愣了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合眼安睡的人,随即立刻明白了明危亭的意思:“是。”

明禄又仔细看了看那位客人,似乎想要再问什么,又有些迟疑。

“我是他的粉丝,我在追他的星。”明危亭说,“我自认是他的朋友。”

他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很多次这几句话,所以现在说起来也很流畅。倒是明禄被这个说法引得有些讶异:“先生,您知道什么是追星吗?”

明危亭垂下视线,看着那把靠在床边的吉他。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明禄以为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准备退出门时,才又听见他的声音。

“第五个错误。”明危亭说。

明禄怔了怔。

明危亭又伸出手掩了下被角,才起身出门,他一直走到船舱外,沿着舷梯回到甲板上。

明危亭点了支烟。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看着那支烟,看着那一点火光在手里明明灭灭地亮。

他不懂得什么是粉丝,什么是追星,所以他错过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里的海滩原本不该那么黑那么冷,那里原本有一团最亮最暖的篝火,有世界上最好听的吉他独奏。他从没听过有人那样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弹吉他,他追着那把吉他开了条航线,那之后就一直有邮轮在这里靠港。

可篝火不见了。

“我跳下水去抱他。”

明危亭说:“他离我不远。”

不远处就是骆钧在的救生艇,骆钧朝简怀逸急切地伸出手,那个人甚至完全没有看到骆枳。

明危亭拨开水游过去,海水冷得刺骨,他的手臂冻得有些使不上力,没能一次就成功捞住骆枳。

骆枳醒着,那些汹涌的冰冷的咸涩液体没过他的身体,把他吞进去。

明危亭潜进水里去抱住他,抱着他向水面上游。

他们靠得很近,他的手臂拦在骆枳背后,骆枳的脸贴在他的颈间,有滚热的液体大颗大颗渗出来,又被海水迅速同化成接近冰点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液体渐渐没有了。

他低下头,看见那团火冰冷地靠在他胸口,苍白头颈向后无力地折下去,已经没有了呼吸。

骆枳永远被留在了那片海里,连同这个名字所包含的一切。

当那个照顾他的人过世,在作为骆枳活着的这些年里,没有人再对他说过喜欢他。

怎么会有追星的粉丝,见到真人以后,都不知道要说一句喜欢他。

“所以不行。”

明危亭的声音很轻:“只是演戏,不行。”

他掸了掸烟灰,海风立刻卷着那些灰白的碎屑投进水底,邮轮的照明灯映得涟漪细碎着星星点点地亮。

骆枳把画递给他,画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我没有做过坏事。

骆枳躺在黎明前的冰冷漆黑的沙滩上,迷茫地睁开眼,看不懂他的回答。

骆枳在他眼前沉进冰水里,没有向任何人呼救。

“他们要后悔。”

明危亭看着海面:“他们要一直后悔。”

他不会再让那些人打扰那团火,没有人配再去打扰那团火。但那些人必须一直后悔。

那些人不能再和那团火有关,但他们必须被扒开架在真相上烤,必须清醒着永远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