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静得像在海底沉了千年。
“没有时间悲伤了,继续吧。”灯光照向何一明后颈,看不清表情。
小猴子死了,这次是真的死了。
舒砚解剖着它的脾、肝、胃和心脏,顾长愿想起抓到它的那天,它曾跳到他背上,试图从带着麻醉枪和喷雾的人群中逃走,和它一同被抓的三只猴子都死在手术台上,它却不知原因地活了下来,即使所有的器官都腐坏,依旧维持着微弱的心跳和呼吸。
他想起岐舟、丁九、胖崽子和尕子的女人和孩子,想起他从未见过的凤柔的父亲和六十年前死在镇上的人,不知道婳娘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会不会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摘下手套,反复冲洗着掌心的血腥味,走出隔离室,扯开面罩,只觉得疲惫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压得他透不过气,索性身子一歪,径直坐在地上。夜空如水,寂寥得让人想哭。
边庭走到他身边坐下,顾长愿闻到微弱的青草香气,是边庭身上的味道,他抬起头,对上边庭的眼睛。
边庭轻轻笑了一下,掏出一个红毛丹,剥了皮递给他。顾长愿没伸手,低下头就着边庭的手指吃了,汁水浸入胃里,酸酸甜甜的,有点凉。
边庭羞赧,舔干手指上残留的汁水:“还吃吗?食堂有,我去拿。”
顾长愿轻笑,摇了摇头,比起红毛丹,他更想边庭在身边。这一天天过得兵荒马乱,每一天都像踩在刀尖上,唯独边庭是刺不透的软甲,让他安心。
“你怎么来了?”他轻声问。
“高排长让我来帮士兵们搬东西,尽快把宿舍腾出来。”他刚走到操场就看见顾长愿坐在地上,孤单得像藏着万千心事。
“累了?要不要休息会儿?”
顾长愿摇头,凑近边庭,倚在他肩上,闭上眼眯了一会,慢悠悠地说:“最近总是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相似的场景一再地出现,总是会把他拽入回忆中。
边庭没说话,顾长愿很少提起过去,每次不经意提起也是语焉不详,看上去云淡风轻,但他总觉得他平静的语气下藏着巨轮都无法撞碎的冰山,坚固无比,顾长愿不想说,他就不问。他伸手薅了薅顾长愿的头发,把他圈在怀里,感觉到顾长愿身子微微发抖,忍不住搂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