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庭示意他后退。
顾长愿不明所以,站到边庭身后,边庭摇了摇头,拉着他下了好几层,才又走到铁门前。
他拉开插栓,只听哗地一声——
积水稀里哗啦地全涌出来,树叶树枝石头破木板一股脑打在边庭腿上,边庭的裤子瞬间湿透了,衣服也湿了一大半,雨衣形同虚设。原来连着下了两个月的雨,积水和被风刮来的杂物都堵在门口,门一开,就像水库开了闸,怒水狂飙。
边庭退回顾长愿身边,等水排空。
“你早知道会这样?”
“猜到了一点。”
又是猜到一点……
顾长愿撇嘴,借着手电筒稀薄的光,看见边庭脸色微红,边庭撒谎时总是话说得顺溜,脸却无情地揭穿了他。
几分钟后,天台只剩下半尺高的水,海风直来直去,吹得人左右摇晃。顾长愿在楼顶晃悠了一圈,冻得浑身打颤,四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成片的松树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哗啷啷的声音,整片雨林都在颤抖,顾长愿站在天台中央,一阵阵凉意遍体流动,就像被海风卷到了巨树之上,他踩着细如针尖的叶尖,脚下是万丈空旷。
他忽然有些害怕,拨弄着手电筒,照着湿漉漉的脚:“天亮后会发生什么?”
边庭摇头,他不知道。
顾长愿沉默地站着,光柱在他脚底投下晃晃荡荡的影子,毫无理由地,他不想上山,冥冥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上了山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点担心。”顾长愿喃喃道。
“我保护你。”
顾长愿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保护你。”边庭又说。
顾长愿愣了会儿,淡淡笑了,他不是担心自身安危,只是怕又出什么乱子。自从岐舟死后,事态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镇上散乱的、宛如细流的饥饿、不安、野蛮、荒唐、愚蠢、自大在不知不觉中汇成了一条汹涌的大河,一路震天动地朝着最坏的方向奔去。
我保护你。
顾长愿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慢慢地,竟咀嚼出一丝丝甜蜜,好像就算洪水倒灌,边庭也会化身为柱天踏地的墙,为他挡住一切。
忽然就被甜到了。
真的被甜到了。
这种甜蜜很难形容,就像他现在站在着天台上,四处是肃杀的夜、狂啸的风、雨水在泥沙里闪着邪恶又诡谲的光,几乎想掀翻整座岛屿,他可有人不关心岛屿,只关心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栅栏,是墙垣,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