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门被打开,看到自己在农具之下挣扎翻滚。然后,他看到了皎皎明月。
再有意识,是日头东升之后。他回到山上,被安置在树下。面前有一个青年,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回春丹水。
丹水入喉,谢闲的伤势迅速复原。但之前流的血不能再退回去,他从身前人的眼睛中看自己,看到一个满身血污、无比狼狈的「乞丐」。
谢闲莫名难堪。
他想要侧头,让凌夜不要看。又想,自己以为自己可以,所以没去联系凌夜。可到现在,还是凌夜把他捞了出来。
朝霞更加明亮了,落在两个人身上。
凌夜察觉到了谢闲的抗拒。他端详谢闲片刻,觉得对方的伤已经好全。
于是银狼青年放下手中用来化丹水的叶子,起身,就要离开。
谢闲看着他的背影。
看凌夜走出十步,又转头回来。
青年在他面前蹲下,说:“过上几十年,这里的人会忘记你长什么样。”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但这的确是一个邀请。银狼最后一次和谢闲确认,他是否要和自己去冀州。
谢闲正在最失意时,问:“有必要吗?”
就算他救过凌夜,可是,有必要吗?
凌夜说:“我只是路过。”
谢闲:“哦……”
凌夜说:“你不想知道陈初到底有没有死吗?”
谢闲沉默片刻,“想……”
凌夜,“走吗?”
谢闲:“走……”
他和凌夜一起北上。
因谢闲身体的状况,两人走得很慢。不过,有一个凌夜在,他给谢闲面上糊了一层灵气,起码让谢闲不会被元婴以下的人认出来,路上顺畅很多。
谢闲可以再度进入城中,坐在酒楼中,听旁人讲话。
这明明是此前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可当下,他暂时不用挂心师门威胁,不用伪装自己。
在有歌姬经过,谢闲下意识地想要扯出一个笑脸时,他忽而想明这点。
笑意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银狼青年抬了抬眼皮,看着桌子对面的人。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灵气涌动。有同在酒楼的其他人察觉这边动静,看向他们两个,发现谢闲是在引气入体时,露出善意目光。
凌夜回以一个微笑。
谢闲再睁眼,已经是三天之后。
他没留在酒楼大堂,而是被带去一个房间。其时正在夜里,他一眼看到坐在窗台上的银狼。
银狼靠着窗框,闭着眼睛,长发垂落。
有风吹来,吹得凌夜发丝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