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点,回过头说道:“没什么,想起一些事。”
赫尔墨斯挑起眉毛,显然不信,话题却转开了:“坐在这种地方想事情?你不怕黑?”
她想了想:“现在不怕了。”
以前倒是被不知道谁关在黑漆漆的神庙里吓哭过。
赫尔墨斯露出十分遗憾似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刚才原本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转而一扬手,向她展示从近旁树上折断的树枝。这枝条干燥且颇为平直,他摸出把小刀,利落地剥下树皮,将木条紧紧夹在掌心。地上挖出一个浅坑,紧紧排布着干燥的粗枝,赫尔墨斯将木条抵在其中一根木块上快速摩擦。
火苗蹿起,顷刻之间点燃起火堆。
热气扑面而来,潘多拉将手挡在脸前,后退一步远离火源。
赫尔墨斯见状噗嗤轻笑。她不禁有点恼怒,绷起唇线瞪他。他笑得只有更欢,火光在他的眼睛里蹦蹦跳跳。明明按照获得灵智的时间长短来算,现在她才是年长的那方,潘多拉却有点想愤然跺脚。
赫尔墨斯向来喜欢捉弄人,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来不及真的生气,他就好言好语地哄她。少年状态的赫尔墨斯顽劣的软刺更尖锐,和她如今偶然相遇,也没什么理由要让着她。即便清楚这些,赫尔墨斯再搭话的时候,她没压抑住不快。
“如果你想学怎么生火,我可以教你。”
潘多拉冷淡地回绝:“不用了。”
赫尔墨斯没想到她会突然对他摆脸色看,怔然眨了眨眼睛。
她反而难堪起来,轻咳一声,收拾了一下不该有的小情绪,以大姐姐的宽容态度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生火的话,我也会。”
在渔村生活的那十年,她可没少照看厨房的炉火。
也许是她的错觉,赫尔墨斯闻言抿唇,流露出些微挫败。
潘多拉便主动问:“你生火打算干什么?神明并不需要烹制食物。”
赫尔墨斯又有了精神,他走到留在洞外的其中一头黑牛身侧,抚摸了一下它的前额:“当然是宰牛献祭。”语毕,他轻而易举地将牛推翻在地,压弯牛颈,作势要用小刀破开背脊。
倒地的牛低声哀鸣起来,像是意识到对方是天生拥有骇人力量的神明,放弃了挣扎,只是颤抖着,湿润的大眼睛无助地看向潘多拉。
她不由拉住了赫尔墨斯的胳膊。
他讶然回眸。
潘多拉嘴唇翕动,一时词穷,半晌才来了句:“它……多可怜啊。”
她自觉这话缺乏说服力。蓄养牛羊不是为了它们的皮毛就是骨肉,这些牲畜能够作为仪式的牺牲死去甚至是一种光荣。况且,她能够面不改色地让基雷斯吞噬一整个村庄、一整个城市的人,却会对一头梦中的牛心存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