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喜雨。
雨先是一滴一滴地从乌云中坠落,逐渐连成线,天边忽亮一道白光,很快风雨大作,屋檐和街道溅起一层层白蒙蒙的雨雾。
鹿霖回到时,整座县城都浸泡在弥漫着山林和泥土气息的雨水里,万家灯火影影绰绰。
小地方平房多,居民们不习惯上锁,闲来无事时最爱到处串门。
鹿霖用伞柄轻轻一推,大门就开了,一眼就能望见右前方有一对男女在深色木沙发上欢爱,还没进行到儿童不宜的那一步,只是男人把女人压在身下,忘情地热吻,双手正在解裤扣。
不知是雨声太大,还是他们太投入,似乎都没察觉鹿霖的归来,哪怕他特地咳了一声。
罢了。
鹿霖目不斜视地提着行李箱上二楼。
二楼有叁间房,楼梯口正对着杂物室,杂物室旁边是鹿晴的房间,而鹿霖的房间靠近阳台,很多年前那里住着的是年少的鹿川。
房间平时无人住,一直锁着,鹿霖开了门,换上室内拖鞋。他有叁双拖鞋,一双在自己的房间里穿,一双在房间外屋子内穿,还有一双备用,讲究得古板。
手机电量耗尽,在半小时前自动关机,给手机充上电后,鹿霖对房间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消毒,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便服,下楼洗澡。
浴室和客厅沙发的方位呈对角线,下身裸露的男女和鹿霖都不在各自的视线范围内,但女人的呻吟声充斥了整间屋子,断断续续,像电锯锯木头似的。
鹿霖从浴室出来时,两人还没结束,但他对他们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置若罔闻,用干毛巾擦着湿发上楼。
放书桌上的手机在振动。
是鹿晴的来电。
“你可总算接电话了!”听得出她很着急。
“怎么了?”鹿霖问。
“那个姐姐到了吗?”
“谁?”
“她说她是你的邻居以及初中同学,她去找你了,没告诉你吗?”
鹿霖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来找我?”
“嗯,一小时前她跟我说坐上市区最后一班公交了,但后来一直没有回复我。”
“你为什么让她一个人跑过来这里?!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他的音量不大,但鹿晴感觉他在低吼,像一头护犊的羊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射……”女人极其不耐烦地叹气,忽而听见哗啦的雨声中掺杂着急促的脚步声,推了推男人,“欸,有人在楼上吗?”
男人又顶撞了一下,喘着粗气说:“没人!”
“啊——”一道鬼影从旁边闪过,女人惊慌得大声尖叫,“有人!!!你他妈快看是不是小偷?!”
男人不情愿地回头,只看见大门在前后摇晃,吱呀吱呀:“是老鼠吧,别大惊小怪……”
他刚要收回视线,门边突现一个高挑的黑影,从暗处闯进明处。
“鹿天,给我摩托车钥匙!”
鹿天老婆连忙拉下被掀到胸口的上衣,蜷缩着躲到鹿天身前。
这回,鹿天被吓得小东西直接软了:“哎哟我的妈呀,你怎么在这?!”
“钥匙!”鹿霖没时间跟他废话。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打不还手、甘愿吃哑巴亏的小矮子了,如今随便一个轻慢的眼神都极具慑人的力量,鹿天吞了吞口水,手抖着指向被扔在地面上的裤子:“裤兜里……”
鹿霖拿到钥匙转身就走。
摩托车停靠在门外,车座和车把之间有脚踏板,但车的型号偏小,鹿霖的两条长腿弯曲得难受,可当下他无暇顾及这些,连头盔都没戴,一拧油门就冲了出去。
一道接一道闪电击破长空,雷声轰鸣,摩托车发动机的嘟嘟声被衬得宛如温柔的呢喃细语。
风大雨大,没一会,鹿霖就浑身湿透。
他一边骑车一边拨打笪璐琳的电话,始终不通。
太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