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溜烟跑开了,留笪璐琳在原地蒙圈。
过了几分钟,护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暗黄色牛皮纸袋。
“给,你那不是男朋友的小哥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什么东西?”笪璐琳接住纸袋,“他今天也来了吗?”
“昨天给我的,我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没看见他,应该没来吧。”护士垂下眼,好像还挺失落。
笪璐琳打开纸袋,里面竟然装着她的身份证、社保卡、手机、手机充电器、公寓钥匙,还有住院预付金单据之类的。
天,新邻居到底是何方神圣,抑或妖魔鬼怪。
难不成他撬她家锁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当时没有关门。
无论如何,以目前的情形判断,她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这位新来的小黑同志到底掌握了她多少信息,她不知道。
她对他一无所知。
信息不对称,让人恐慌。
笪璐琳用指纹解锁手机,首先查看社交软件,除了老爸发来的几句日常问候和一些工作群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不在岗,工作任务自然会交由其他人处理。
像她这样平平无奇、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失联一两天,丝毫不耽误地球运转。
再查询银行卡存款余额,还好没有减少一分一厘。
她松了口气。
笪璐琳回到病房时,老奶奶又在研究日历,而3号床女生背靠床头,眼望窗外,戴着有线耳机,应该在听歌。
都是年轻女孩,总能聊几句,笪璐琳便走到窗边,面朝女生微微一笑:“你好。”
女生愣了一下,紧接着摘下耳机也回以微笑:“你好。”
与笪璐琳素颜清纯、上妆美艳的外表相比,女生的长相偏向于邻家乖巧,娃娃脸,五官平淡,不能瞬间抓住人眼球,而身材娇小圆润。
“我叫笪璐琳。”嫌口头解释太啰嗦,笪璐琳直接把名字输在手机备忘录里让对方看。
“好特别的姓……我叫林冉冉,冉冉升起的冉冉。”
林冉冉说话声音也很轻柔,如鹅绒飘落一般,和梁医生有得一比,让笪璐琳不由自主降低自己的分贝。
“你的气色看起来比刚做完手术时好很多了呀,其实昨晚我还挺担心你的。”
“真的不好意思。”林冉冉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笪璐琳不高兴,“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没有,我睡得挺好的。话说……”笪璐琳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和漫不经心一些,“那个梁医生真负责任呀,对你很上心,他是你朋友吗?”
呼,勇敢地问出口了。
林冉冉轻轻摇头:“我们就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以前不认识。听护士们说,他对每个病人都非常耐心和贴心。”
“哦,这样,真是中国好医生……”笪璐琳侧倚着墙,手摸耳垂,思索要不要再问得详细一点,但又怕暴露自己的心思,便把话题引到了各自的个人生活上。
聊开后惊喜地发现双方同年出生,笪璐琳只比林冉冉大半岁,都在香念区工作,还都来自谙练市,同是在异乡拼搏的打工人。
五十年难得一遇的缘分,于是两人互加了微信,约定之后找个时间一起吃饭逛街。
当然,在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数时候“之后”“找个时间”“有机会”这些话纯粹是你敷衍我我敷衍你的客套用语。
至少,笪璐琳是这么想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落日投下长长的光影。
初春的黄昏似一幅笔触粗略的素描。
房门忽然被敲了叁下,笪璐琳和林冉冉同时扭头。
梁医生走了进来,自带一缕清风。
霞辉将他全身照成蔷薇色,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时光倏尔变得缓慢而柔和。
当他走近时,笪璐琳看清了他胸牌上的名字,果真是叫梁司棋。
梁司棋礼貌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她下意识地把鬓畔的碎发捋至耳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
她对着镜子练习过,知道自己的嘴角上扬到什么幅度最好看,眼睛弯到什么程度最容易惊艳别人。
然而,梁司棋的目光没多停留,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病人身上,他单刀直入地询问起林冉冉的身体状况,并为她进行简单的检查。
笪璐琳自觉地充当一个旁观者,退回1号床,偷偷观察他。
他始终轻声细语、举止斯文,给人带来静水流深的感觉。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想起《诗经》里的诗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乱我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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