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舒吞吞吐吐的,不似之前豪爽,赵阿姨说:“别犹豫了。赵阿姨我做事情你不放心?东昌路上找不到更便宜的。买下来,你花点钱,最多300块钱,你修缮一下,租给外地人,也不亏,等着拆迁啊。”
“一楼住的谁?”纪舒朝着窗户往外看,问。
“以前也是个老爷子,去年走了,儿女把房子租给一户种西瓜的人家了,苏北来的。这是私房,但是都是登记好的。你这是二楼,面积50个平米,和一楼不搭噶。”
纪舒知道,这是一笔合算的投资,然而,她真不想便宜了不孝子。
正思考着,突然一个软乎乎的小毛球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钻出来,往纪舒腿上蹭。
纪舒低头一看,是一只纯黑的煤球猫咪,看不出多大,应该成年了。
小猫的毛已经打结了,看样子最近过得不太好,小猫边喵喵叫,边蹭着纪舒的腿。
纪舒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猫咪特有的温暖和柔软,心里突然就动了一下。
她想到了上辈子,她的猫,甜甜。
那是离婚后她养的,纪甜说,自己去上学了,不能陪着姐姐,就让纪舒养了一只宠物,一只叫甜甜的狸花猫。
猫咪甜甜算长寿的,十三岁去世了,去了喵星。纪舒时常想念它,它无辜的大眼睛那么温柔,抚平人的内心。重生后,纪舒偶尔也想起这只猫。
眼前的小黑猫抬起头,绿色的大眼睛里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哪里来的野猫啊——”
两人正说着,楼梯上有人上来,是一个农民打扮的大叔,一件军绿色的棉袄搭在他的肩膀上,摇摇欲坠。
“老太太的猫啊!小黑。老太太走了,它也不跑,不知道怎么活的。我看见了偶尔给点吃的——”
大叔说完,问赵阿姨:“买这房子?”
赵阿姨是民间交谊花,一瞬间就换上笑脸:“对的,介绍来的,看看房子。这是我远房侄女,手里有点闲钱,投资来的。”
赵阿姨说的侄女,估计是纪舒了。
“嘿嘿,这房子给你们开什么价?”
赵阿姨看一眼纪舒,眉毛稍微抖一下,然后看着大叔说:“1800块呢。”
纪舒没插话,赵阿姨是想压价?还是刚刚给自己报高了,怕露馅?
大叔说:“高了高了。这房子,最多1500。”
纪舒兴趣来了,赵阿姨兴趣也来了。
“怎么说?”
连小猫也仰头看大叔。
“这房子破成这样,但是好歹还是房子。这春天到了,下几场雷雨暴雨,刮风闪电的,等再倒了一半,那不是更便宜?你们现在买个半吊子房子,不如过几个月来买个地契!”
高人啊!
纪舒点头称是,赵阿姨也忍不住点头。大叔年纪大了,才说是“地契”。
赵阿姨说:“那也可以的。那万一有其他人来买呢?”
大叔摆摆手,黝黑的脸上绽出一个笑:“谁买啊?谁买?这房子,三个月,就有人来看了两次,上一次,人家摇头就走了,你们还站着看,呵呵。”
大叔说完了,蹲下来,摸了一下猫咪,笑笑就下去了。
赵阿姨说:“你说怎么样,要不要等几个月?1500块钱拿下来,那是真便宜。”
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说2000块钱,是预备你还价的,底价是1800块钱呢。”
果然,她刚刚怕被楼下大叔说破,就跟大叔报了实价。
纪舒微微一笑,没说话。
“小纪啊,你不还价,我也会主动给你降的。我们做中介,要留余地的嘛,你理解的哦?”
赵阿姨的话里还是含了一点尴尬。她不安地又裹紧了围巾。
“理解,理解。”
纪舒是真理解。房屋中介,赚的就是这个钱。
从这个年代起,到后来,房屋中介始终是社会上最能赚差价的一波人。讲话半真半假,这样才能撮合交易、赚差价、拿抽成。
“那怎么说哦?”
赵阿姨问。
纪舒盘算了一下。
算上马上要到的汇款,她现在手里的钱差不多有20多万,1500块钱和1800块钱对她来讲,差别不大。
她原本预备用这个钱买浦东的两套好房子,一套10万块,出租再等升值。
来了浦东,见识到了这些棚户,想到了日后的拆迁暴富的可能性,纪舒改主意了。
买什么能住的好房子呢?就买棚户,等拆迁!老大叔的话点醒了她,她不要房子,要“地契”!
“赵阿姨,我想请问,这样的棚户里,这一套应该是最便宜的吧?其他状态好些的呢,多少钱一套呢?”
“其他的?”
赵阿姨站到破窗户门口,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指着旁边的一排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