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姐!小纪!”
他笑得热情,却也窘迫。
纪舒三人进了屋里,顿时深感震惊。
屋子不大,也就十来平米,一个床垫放在地板上,边上是一个低矮的小桌板,明显是自己做的,勉强算是个桌子。
墙面上的白漆已经不能叫白漆了,有些地方发黄,有些发青。
这样衰败寒碜的环境里,许刚脸上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来:“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真是对不住啊。”
可怖的环境里,床垫上却有房间里的唯一的一抹亮色。
一个穿着粉色小棉袄的小女孩坐在上面,看样子约莫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眼睛又大又圆,脸上有一种这个年纪少见的苍白。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即便是纪舒自己的妹妹已经那么夺目,纪舒也要说,这个小女孩,真的太漂亮了。
比起纪甜有点小辣椒的憨憨性格,小女孩看起来很娇弱,像是一朵温柔的花儿。
她的眉眼轻柔,像是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客人,半晌,笑了一下,纪舒的心都开花了。
“这是你女儿吗?”刘彩娟问。
许刚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女儿,今年五岁半了。马上要上学了……”
说到上学两个字,这样刚强的汉子却突然哽咽了。
他对小女孩说:“梦梦,爸爸去和阿姨聊聊天,你在家休息一下,好吗?”
他声音温柔。
小女孩也轻轻柔柔地说:“好呀。”说完就慢慢躺下去了,整个人像是融化在床垫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乖巧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朋友。
许刚给孩子掖好被子,就引着三个人又下了楼。
刘彩娟刚走出几米,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做扁担,怎么还带着孩子?怎么回事?大人是没问题,可是这个环境,小朋友怎么受得了?”
见妈妈语气急促,纪舒忙说:“许大哥,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孩子是病了吗?”
纪畅则侧着耳朵听着,黑眼睛愈发亮起来。
“唉。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孩子妈妈生她的时候就去了。我一个人,种地、农闲的时候去砖厂做工,但是有什么办法?老天爷就是不放过我啊!”
“怎么回事?”
许刚叹气,才细细讲述起来。
原来,许刚的妻子和他是邻居,婚后感情甚笃,但是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六年多以前,才怀上了许梦。
没想到,妻子在卫生所难产了两天,生下了孩子,人也去了。
“带孩子辛苦,都是我妈妈帮着带,我种田、打散工,一家人也过得不错。我力气足,干活儿没人不说好,后来又改革开放呢,我们也能上城里讨生活,这日子没什么不行。”
许刚面露愁容。
但是命运就是不放过这家人。许梦出生的时候,不仅仅是难产,而且还是早产。
“孩子的心脏没有发育好。一开始没发现,说正常,就是比其他孩子身子骨弱一点嘛。可是长到五岁,总是呼吸不上气,脸发青呢,我带着去卫生所看,也没找出毛病。就在四个月之前,我带着上了市里,才知道,是心脏病,就是心脏上缺一块儿,很危险,医生说要做手术!”
刘彩娟急了:“那就做呀!能做手术,问题应该不大吧?”
纪舒皱眉,这样的心脏病应该是要及早手术的,只要能做手术,应该问题不大。
“医生说了,这个手术必须要6岁之前做,不然孩子长大了,就不行了。现在做了,以后心脏能长好,这辈子都没问题,过了这个点儿,以后就不一定了。”
许刚又哽咽了:“可是医院说,竟然要5万块。5万块啊,我上哪里找这个钱?”
许刚本来找家里人筹了一笔钱,拼拼凑凑也有3万块了,本来想着求一求医院赶紧做手术。可是许刚的母亲又突然病倒了。
“说是肾病,那还是要治疗啊。孩子当时看起来情况还行。我心一横,拿着这个钱给我妈妈治病。可是最后我妈妈也去了……”
纪舒叹气:“分别一年,你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初许大哥你生龙活虎的,谁能料到啊!”
刘彩娟更是不住摇头,面露忧愁。
“我当时来做扁担,是想着这两年拼死拼活攒钱,给梦梦好好读书。可是没料到,梦梦有病,更没料到,我妈也病倒了。我妈去了,我只好把梦梦接到身边了。家里亲戚已经不愿意再和我说话,更不愿意借钱我。村里人都说,救急不救穷,我这个穷,是穷病,治不好的,他们都不愿意借钱......”
“然后孩子年纪又大了,5万块还是没凑到吧……”刘彩娟眉毛都拧成一股绳子了。
许刚已经泣不成声了。
“可能是我妈妈走了,对孩子打击太大,她是奶奶带大的,她一伤心,病情恶化了。我上个月带着去看医生,医生说2个月内一定要做手术了。我这一年拼命干,也就攒下了8000块钱,2个月内,我凑不到钱,只能拖着......”
纪舒震惊,扁担做一单,也就1元、2元,货物多的3到5元,那是顶天了。那样的打单子,根本碰不到。
一年攒8000块钱,平均每个月666块钱,一天要攒下来22块钱,还不谈吃喝。
这都是体力活。而且扁担不能挑货,不然主顾都不爱用你了。
“算上之前给我妈治病还剩下的1万5千块,我还差了差不多一半的钱。只能让孩子熬一熬,再给我两三年,我一定能赚到5万块。”
许刚抹了抹眼睛。
“我很好笑吧?早上还多管闲事呢,给人出头,自己家里都成这样了。可是我没办法,家里再苦,路见不平,也要帮忙。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