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舟抓着他,一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乔稔,那是乔稔。”
“小船,没事了。”
他的声音也在抖,抖得厉害。
赵小舟以为他也在害怕。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不是的。
乔稔企图自杀的消息没有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一切都被天衣无缝地掩埋了。
她的母亲和韩骁尘的父亲把工作做得滴水不露,对学校和外界只声称他们的女儿生了病,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休养。
赵小舟很愕然。
周一那天,赵小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学校,她甚至在心里默数着究竟哪节课她才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询问情况。
毕竟在乔稔割腕之前,她们确实有过接触。
可她等了叁天,没有动静。
暴风雨前的寂静一般吓人。
静得她惶惶不可终日。
可最终什么都没发生,生活还像往常一样。
除了一样,程瑰转学了。
据说她的父母来到学校,快速地为她办理了出国留学的一应手续,继而不声不响地离去。
所有人的一切如常让她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仿佛乔稔真的只是生了一场病,仿佛程瑰真的只是想要出国深造。
可那具被血水泡得发肿的身体,赵小舟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她亲眼看到的。
“乔稔。”
赵小舟哆哆嗦嗦地喊出这个名字,才刚完整地念出来,就被眼前的女人打断了。
是乔稔的妈妈。
她的表情很怪,倒和乔稔很像,很像那天乔稔在问完赵小舟“你想过去死吗?”之后的那个表情。
赵小舟不由自主别开目光。
“是小舟来了。”那女人挤出了笑容,“去找骁尘吧,他在房间。小稔,去她外婆家了。”
赵小舟还想再问,可却没了勇气。
她亦步亦趋跟在女人身后进了屋,女人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赵小舟走进韩骁尘的房间,他半靠在床头,枕着胳膊。
见到赵小舟,他咧开嘴笑了笑,向她招手:“小船,过来。”
赵小舟迟疑着坐过去,问出了深埋在她心底的问题:“乔稔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她和程瑰的不雅视频。”
赵小舟脑子轰的一声:“就是家长会那天他们在说的那件事情?”
韩骁尘点点头:“顾淮明用视频要挟乔稔,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要把视频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什么要求?”
韩骁尘放低声音:“你觉得呢?”
赵小舟当然知道他们那帮男生玩儿得有多开,她只是觉得可怕。
“她妈妈知道吗?”
“嗯,知道了,但没有什么比她女儿的名声更重要,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不声不响地压下来。”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骁尘淡淡地自语。
赵小舟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程瑰的逃走,乔稔的平息,成了她们最后的遮羞布。
日子平稳地驶向年末。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拧开学校水房的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像是无数细密而锋利的针刺进手背里。
钻心的疼。
窗外是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呼地吹。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北方会有大雪,大雪之后会是连续降温的一周。
教室里并没有很暖和,虽然烧着暖气,但还是觉得冷。
可就算是这样,窗子上还是有一层淡淡的水汽,水珠顺着玻璃歪歪扭扭地淌下来。
冬季的晨跑,是学校雷打不动的体育锻炼项目。
每个清晨,一群睡眼惺忪的像蚂蚁一样的人群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涌出来。
每打一个哈欠,就从嘴里呼出一口白气。
随着一声声干瘪刺耳的哨声响起,以班级为方队的队列开始缓慢地跑步。
赵小舟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徐可又在趁着系鞋带的功夫偷懒,韩骁尘还在和他旁边的男生闲聊。
她其实真的不该打着生理期的旗号独自一人留在班里,否则她永远都会被她最信任的好朋友留在他为她亲手营造的美梦里。
韩骁尘的手机里,是他和顾淮明的最新对话。
韩骁尘:“告诉他们,把视频所有的备份都删干净了。”
顾淮明:“我早八百年就删了,总的在你那,你留好就行。”
“滚蛋,这事儿翻篇儿了。”
“赵小舟不知道?”
“跟赵小舟没关系,别扯她。”
“得,你跟赵小舟没拍过?”
“你丫嘴里有好话吗?”
“估计没你姐带劲。”
“她不是我姐。”
“得亏不是,要是亲姐你还能下这狠手。”
戛然而止,没有再回复。
赵小舟拿着手机的手还在发抖,她把手机熄屏,放回他的桌洞里。
她死死握着双手,脑子里像盛满了浓稠的黑墨,混沌而涣散。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顾淮明、韩骁尘、赵小舟。
对于乔稔的遭遇,他们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