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怎么会呢?呼吸吐纳都很平稳,就是太过于劳累,一放松下来就会这样。”她笑着扶公主去沐浴洗漱,“好了?”
“和好了,但是没好。”乘月吸了吸鼻子,还有些哭泣之后的后遗症,“我原谅他了。虽然还是很喜欢他,但我身为公主,还是要多尝试多试错才能知道,谁是真爱。”
公主一向奇思妙想,云遮服侍着公主入了浴桶,热腾腾的水汽氤氲,公主在烟水雾气里眨眨湿漉漉的大眼睛,趴在浴桶边沿儿。
“果然人是要多见世面,每日里瞧着四方方的天,小鸟小雀从这个檐顶,跳到另一个屋脊上,叽叽喳喳说着的,不外乎就是去御花园的吃东西,还是去御河抢绿头小鸭的东西吃。长了久了,心眼就只针鼻那么大了。”
“魏王叔和诚亲王叔是皇亲,是贵族,衣食无忧无上荣光,可还会起异心,调唆我和哥哥之间的情谊,兄妹之间起了争斗,到最后他们真能得什么好处么?”
云遮为公主轻轻抚着背,温声道:“这回公主出去一遭,阵仗很大不说,偏还立下了不世的功劳,有心人这么一捧,再伪造个谶言出来,目的就是想让太子殿下对您起歹念,到时候两败俱伤,出来摘果子的不就是他们?诚亲王拼命生儿子,就是在打过继的鬼主意。”
“好在太子殿下同您一奶同胞,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来,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白费心机。”
乘月忽然就想起阿娘进京之后的住处。
“阿娘为何会住在诚亲王的屋子?”
“娘娘倒是同奴婢说了,是托滇南会馆的官员代买的屋子,她并不知道是诚亲王的产业,许是交割的时候就让诚亲王看出了端倪,暗中查到了什么。”
乘月就仔仔细细地想,忽然想到了什么。
“诚亲王与魏王也许并不是同谋,也许是诚亲王知道魏王起了异心,便想着嫁祸于他……上一回咱们在安贞门外遇险,一查就查到诚亲王身上,反而能洗脱他的嫌疑。”
云遮听的很认真,“若是如此,恐怕娘娘当年假死出宫一事,也要被拿出来做文章了。”
乘月顿时就觉得事态很紧急,岂能安安稳稳地在雾灵山里享清福,还是要回京与阿娘共进退才好。
这厢公主想明白了其中的某些关窍,那一厢宫城中却风雨欲来。
乾清宫的大殿只点了一排灯,殿外风雨交加,直将这些灯吹的光影幢幢。
殿前亲卫押了一人跪在殿中,此人脊背挺直,身着染了血污的战甲,头发蓬乱,唯有一双眼睛狠厉。
正是魏王江端临。
他比今上年长三岁,面容却枯槁太多,听闻内侍高唱陛下驾到,身子不由地一抖索,愈发挺的更直。
“同莽贼勾结,白白葬送我大梁将士的性命,犯下这等千古大罪,你可真让朕出乎意料。”
皇帝坐在龙案上,面容隐在灯色后,看不清面容,可声音里压制住的怒意,却好似快要喷涌而出了。
魏王向他冷笑数声,“我这中路军兵马大元帅,不还是您亲自委任的么?”
“整个护国军的元帅将军都是朕亲自委任,如何只你一人勾结异族,坑害我大梁将士?”皇帝说到这儿,抓起手边的一方砚台,朝下砸过去。
魏王生受了这一砸,额头血流如注。
“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接到乘月传回来的密信之后,皇帝便已派人将他全家下了大狱,此时证据确凿,大理寺与宗人府共同裁定,判魏王斩首,举家流徙。
皇帝不想与他多说了,只挥挥手命人带他下去。
魏王动了动嘴,到末了终究还是道了一声是我糊涂了。
“老六并不似他表面上一般老实良厚,我瞧不起他,更不会与他合作。”
他瞧不起诚亲王的手段,要谋逆就光明正大的来,投了莽古哈,率大军浩浩荡荡杀入帝京城,成则坐拥天下,败则枭雄。
可诚亲王使得的那些龌龊手段令他不耻。
皇帝不发一言,在黑暗中看着昔日的手足被押进暗夜风雨中。
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唤阮升道:“太子呢?”
“黄河又起出了几块大石,殿下接了折子,正核查此事。”
皇帝嗤之以鼻:“朕的女儿当立储君,这又是什么谶言?朕觉得是吉兆!倘或她真乃上天选定,那便做个女皇帝又如何?朕的江山朕还做不得主了?”
他正说着,忽听得一声父皇,太子江步寰踩着风雨进得殿开,行拜礼之后,将手中的折子呈上。
皇帝接过一目十行,起先眉头还蹙着,到后面就舒展开来了。
“好,好,以其人之到还施彼身。朕虽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却不想朕的女儿被非议,这几块石头一进京,朕的女儿立下的功劳,便能天下皆知!”
原来,江步寰昨夜与顾景星商议过后,立时便命心腹连夜投下刻镇国公主察觉魏王反叛,清扫宁武关与长兴岭沿途叛军,收拢伤病,最终救下靖国公的事迹的大石,再在今晨捞出,广传天下。
他先前在中原巡视河道,自有一番政绩与人脉,如今这几块以预言口吻刻下的石头,正一路被运往帝京城,届时被御史煽动的百姓们,必会有所感触。
既然那些人敢散布造谣,公主以女儿身上前线,害死征战的将士,那便用他们的手法,以上天的意志,来为妹妹洗清流言蜚语。
皇帝收起了折子,看了太子一眼,示意他过去坐下。
“去看过你妹妹了?”
江步寰嗯了一声,“妹妹爬墙喝酒,上蹿下跳的。”
“你能不能换个好词?”皇帝坐回到龙案前,阮升点了灯,皇帝的面色在灯下有了些许的和煦,“你说老实话,甭管真假,看到凤皇当立几个字儿的时候,你是如何想的?”
“没咋想。”江步寰老老实实地回答,“妹妹要是比我强,那她就去当,横竖往后我为妹妹办事就是。”
“你不想做皇帝?”皇帝问的犀利,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