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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1 / 2)

顾安第一个发现了,激动地险些从椅上摔下,只跪在国公的床前泣不成声。

“公爷,这里是孤山滩涂,莽贼一败涂地,是殿下,是殿下救了您……”

顾长夙只觉喉咙冒火,艰难地动了动手指,道了一声水。

顾安恍然大悟,端来一碗水,服侍着公爷喝下,顾长夙方才觉得好受些许,只闭上了眼睛低问。

“殿下?”

“是镇国公主。她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做了许多的事……”顾安喜不自禁,抹着眼泪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公主到这里的缘由,也不知公主做了哪些事,只囫囵一说罢了。

顾长夙只觉胸中激荡,可身上的痛楚却不允许他大喜大悲,只闭了闭眼,微微转过了头,看向躺在一边儿的人。

“星儿?”

“世子昨夜在长兴岭搜寻您的下落时,遇上了伏击,方才又被雨浇了,这会儿发起了高热。”

顾长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觉得心疼无比。

顾景星十二岁那年就来了北境,父子二人同进退,共艰苦,是以父子感情比普通人更为深厚。

他预料到儿子在知道他被围之后,会第一时间赶来,却不知这一回竟伤的这样重。

顾安抹着泪道:“世子晚间出去了一趟,浇了雨才这样的,否则不会发热……”

顾长夙没有力气再问,只醒转了一时,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到了天际线微熹的时候,才终于又醒转了。

这一次他清醒的时间略长些,甚至能微微坐起身喝下药汤,可到底还是虚弱至极,只闭着眼叫顾安为儿子掖下被子,才静听顾安将这些时日的事一一说出。

“……公主昨夜救回咱们之后,便又去奔忙着寻世子,一直到深夜,末将都不曾正式拜谢过公主。好在公主身边的盛大人入夜前来瞧过世子,末将便打听了一下。”

他将从盛玢口中得来的,有关于孟贵与意图按头国公殉国的事,魏王勾结莽贼谋逆之事一一说给顾长夙,见国公爷只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尚算平静。

“盛将军同末将交谈一时,世子便醒了,不顾外头下着大雨,直冲出大帐骑马便跑了,一直到方才才回还……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顾长夙听着想着,不免觉得五脏六腑内外皆痛,他想到妻子每月来的家信里说的,心里似乎有些了然。

“拿纸笔来,我要给夫人亲自报个平安。”

顾安忙按住国公,“您与世子平安的消息,殿下第一时间便写信传回去了,您还是先休息的好。”

顾长夙看着帐外隐约透来的熹光,阖眼静心。

“去看公主营帐可有声动,我要亲自拜谢公主。”

顾安应是,出了帐去看远处的公主营帐,安静而沉默着,似乎还未有起身的意思。

乘月却早醒了,只抱膝坐在熹光里,眼睛红红的,更像小兔了。

金疙瘩捧来了热棉巾,奉在了公主手里,他觑着公主的眼睛,不禁轻声向她说话。

“亏得昨夜雨大,您哭了也叫旁人看不出端倪来。”他回想着昨夜顾世子跪在雨后泥地里,公主红着眼眶说同要他保重身子时的情形,不由地心疼。

“说实话,奴婢心疼您,也心疼顾世子,他重伤在身,却在醒来的第一刻,去寻您从前送他的小手炉……”金疙瘩心思细腻,说起昨夜的情形,声音放的低低的。

乘月拿棉巾拭着眼睛,闻言又想哭了。

“做什么又要惹我哭?说好了要同他决裂那便不能拖泥带水,反反复复地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他跪在那儿淋雨做什么,身子骨是他自己的,自己不爱惜旁人又能说什么?”

她说着就开始抹泪,金疙瘩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讷讷地说:“他跪在那儿,该是后悔了吧……”

“别这么说,这世上没有前头说狠话,转回头就能明白过来的事。即便后悔了,也多半是因着我救了他的父亲,救了他,他就觉得先前对我不住了……”

乘月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为他伤心了,横竖最大的劫难都过去了,看着满目疮痍的边境和颠沛流离的百姓,她忽然觉得她从前小女儿的爱恋,渺小的不值一提。

“我来北境,不是为了他。他没必要对我抱歉。”

她说着站起了身,由金疙瘩服侍着洗漱用饭,再踏出大帐去看顾长夙。

顾长夙还醒着,听见公主进帐的声音,挣扎着要让顾安扶他起来问安,乘月便快走了几步,将他轻轻按下。

“国公重伤在身,不必拘泥礼数。”

顾长夙胸口起伏着,有无数感恩之言想要说,可惜气息微喘,不敢多说。

“公主高义,臣感恩戴德,唯盼日后伤愈了,能再为大梁守边卫国。”

乘月虽与顾长夙交往不多,但从白嬢嬢的口中知道不少有关于他的事,故而一点也不陌生。

“国公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等开了春进宫吃酒,我还盼着能和白嬢嬢与您一起共饮呢!”

白清梧的信里,常常都要提及公主,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星儿听。

他想到顾安所说的昨夜之事,沉吟一时,方开口问罪。

“殿下,顾景星从小就不爱说话,是个极其收敛的脾性,又一直在外历练,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还请殿下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顾长夙这一时本就虚弱,支撑着说完这些,便是一阵剧烈的喘息,眼前黑了又黑。

乘月本是认真在听,见状忙命人奉上水,看着他喝下又平复了心情,方才放心。

“在国公眼中,我难道是苛责功臣之人么?”乘月说笑一句,又温声道,“我视白夫人为亲姨母一般,顾景星自然也就有如我的亲兄长,自家人之间,无需见外。”

饶是顾长夙这般不懂人情世故之武将,都听出了公主话中的深意,只一怔然,说不出话来了。

而那侧旁的床榻上,搁在被边的青白手指忽然动了一动,像是有人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