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代父亲感念娘娘惦念……”她是个生性活络的,笑着说起渝州的特产来,“娘娘可爱吃辣?倘或您爱吃辣,臣妇就送些牛油辣锅底来……”
太后娘娘闻言直摆手,“……爱吃是爱吃,可哀家管不住嘴巴,总要连吃几天,生了一嘴的泡才罢休。哀家如今年纪大了,还是克制些吧。”
太后娘娘委实是个亲和之人,同白清梧坐着说了一时话,便听外头有内官高唱:“陛下驾到。”
白清梧起身迎驾,太后娘娘却笑着起身,向外走去。
“陛下来了,少不得要先去偏殿瞧他女儿去,走,咱们也去看看。”
太后娘娘缓步向前走,白清梧自然而然地搀住了她,一道儿向偏殿去了。
冬日暖阳从偏殿的窗子里投射过来,给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印上了温柔的颜色,乘月这一时正春风得意,嘴巴里放着一枚小糖果,从左颊推到了右颊,甜蜜也从左至右翻滚。
顾景星到底才九岁多,方才那一时着了道之后醒悟过来的懊恼慢慢忘却了,只百无聊赖地坐在凳上。
乘月就从地上挪腾过来,把下巴搁在顾景星的膝上,仰着头给哥哥展开一个笑容。
“哥哥,你猜我嘴巴里的糖果在哪边?”
六岁的小孩子原来这么幼稚啊?
顾景星低头瞧她,小公主的脸白又圆,一双乌亮大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小少年。
“在这里。”他还是要配合一下,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她鼓鼓的面颊——藏的未免太显而易见了吧?
乘月又把糖果从右颊推到了左边,眨巴眨巴大眼睛。
“哥哥,这回在哪里?”
顾景星眼睁睁瞧着公主的脸从右边胖到了左边,他突生了几分顽皮,再度伸出手指,在她的脑门上戳了戳。
“在这里。”
乘月瞪大了眼睛,下巴抬起来,离开了顾景星的膝盖。
“不在这里啊!”她拿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戳了戳自己的左颊,“哥哥真笨啊,明明在这里。”
她的话音刚落,许是偏殿的地面太过平滑锃亮的缘故,乘月的手又离了地,于是说话间忽然扑通一声,头朝下栽在了地板上。
顾景星低头看着地板倒栽葱的小公主,目瞪口呆。
“你别哭啊……”他平生第一次慌了手脚,从凳子上起来,一下子把乘月从地上拽起来,“千万别哭。”
乘月栽下去的时候,脑门正着地,一时间痛的小脸皱起来,嘴角向下,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
她拿大眼睛悄悄看了看四周,这一时,爹爹不在,太娘娘不在,白夫人也不在,哭给谁看呀?
虽然脑门有点痛,倒还可以忍,乘月扁着嘴巴,倒在了哥哥的怀里。
“疼……”她把头转过去,埋在了哥哥的肩膀上,一手却向后指,“我生气了!”
软乎乎一团窝在肩头,小小少年有些无措,抬头一眼看到了走过来的云遮姑姑,向她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云遮姑姑知道公主没什么大碍,这便抬起手往地上拍了拍,示意给顾景星看。
顾景星凝神看了看,忽想起来家里的奶母如何哄三弟的,一时会意。
他腾出一只手来,使劲儿拍了一下乘月方才倒栽葱的地面,试探地同肩上的乘月说了句:“哥哥打它了,不生气了。”
说着,他又打了地面一下。
果不其然,乘月高兴起来,从顾景星的肩头仰起了笑脸。
“是我自己摔倒的呀,不怪它。”她握住了哥哥的手腕,一本正经,“我的头太大了,失去了平衡。”
小公主不哭皆大欢喜,顾景星舒了一口气,将将想把她送到过家家的桌子前,便听内官高唱陛下驾临。
他虽只绮纨之岁,却有着从容不迫的气度,规规矩矩地同陛下行礼,口呼天子万年。
乘月早就扑入了皇帝的怀里,他叫顾景星起身,眉眼温煦。
“你叫顾景星。”皇帝往偏殿的宝座上坐,顺手将乘月抱在了膝上。
顾景星称是,皇帝颔首,望着顾景星沉静的面孔,略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大梁立国时,圣祖分封四等功臣,靖国公府便是那时的第一等功勋,随着圣祖开疆辟土、踏破诸侯,鼎盛数五十年的功勋世家,历三代靖国公都为国尽忠,不曾出过一个纨绔子弟。
在看这少年,气宇轩昂,眉眼坚毅,眸中有英姿勃发的少年志气。
“书读到哪里了?可有什么志向?”皇帝再度启唇,语气松泛下来,像是同自家子侄一般和气。
顾景星恭敬作答:“……《武经七书》读到了《尉缭子》,另有一百二十卷的《兵书策问》已经读完。”
皇帝闻言挑眉,略有几分惊讶,正待要问话,膝上小女儿却把面颊贴在了他的脸上,唤了一声爹爹。
“哥哥读的什么书,我怎么听不懂啊?”
皇帝一笑,应了女儿一句,“你连千字文都背不利索,自然听不明白。”
“……都是些兵书,莫不是有意报考武举?”皇帝将视线移在了少年身上,“马步弓箭,骑射武艺可会?大刀能运多少斤?”
“步射可四矢连贯,皆能正中目标。骑射尚在练习,还不能百发百中。至于百斤大刀,臣年纪尚小,还无运刀的力气。”
顾景星因是朝廷册立的公爵世子,故而在陛下年前称臣,他略顿了顿,又道,“臣六岁起修习少林长拳,陈氏太极,营阵、炮车、地雷等都在研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