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在玄冥司待了大半日,梳理了一些重要的密件,感觉到身体的疲累又硬是多待了半个时辰。玄冥司是皇帝舅舅的耳目,为了他能更好更快地得知深宫之外的秘事一分一刻都不能松懈。
简知鸿不在,姜昭身为玄冥司的月使身体一开始好转后就忍不住行使职责。
说来玄冥司当年还是年仅八岁的她一日翻到了前朝的典籍时提出来建立的。前朝的帝王为了掌控朝臣不被人蒙蔽,设立了东厂暗中监察。可东厂里面的人都是太监,无依无靠,很容易在膨胀以后排除异己,弊端太大。
皇帝舅舅听了她的一番话后沉思了几日,反其道而行之地将玄冥司摆在了明面上。
玄冥司摆在明面后,同样受到都察院的监察,多方制衡,朝臣忌惮玄冥司,玄冥司也不敢妄为。
姜昭眼看着玄冥司建立起来,忍不住朝着皇帝舅舅撒娇,想要也和那些大人们一样做官。景安帝被她缠的没办法,最后只好在指挥使之外设立了一个月使哄哄她。本以为一个才八岁的孩童根本成不了事,然而姜昭就是靠着天真烂漫的外表蒙骗了一干人,不仅甄别出许多以假乱真的信息,还发现了当时的指挥使受人贿赂。
那件事过后,景安帝终于意识到姜昭的作用。她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外甥女,对权力没有私心,对他更是全身心如同父亲一般信任,有她在等于是给玄冥司套上一层忠诚的枷锁。
于是,后来姜昭月使的权力就逐渐大了起来,成了玄冥司中与指挥使相差无几的大人物。某些时候,当指挥使出现异样,她甚至还能处置指挥使。
不过,姜昭的身体弱,懒散地很,一个月能有四五日去玄冥司就不错了,一次待在那里一两个时辰都是极为罕见了。
像今日待在玄冥司认认真真地处理密件大半日是前所未有的。从前简知鸿也有被派出去的时候,可姜昭也没有和今日一般。
旁人当然不知道姜昭这么拼命的原因。因为这是她对着疼爱自己的皇帝舅舅第一次心虚呀,外祖母可能才是真正杀害温氏一族的凶手她不敢对舅舅说,她有意在为安国公府的其他人留后路也不敢和舅舅说。她也害怕皇帝舅舅在得知真相后会迁怒她,不再疼爱她,所以要更乖一点更有用一点。
两位副使不知她的心事,又实在担忧月使劳累过度引来陛下的问罪,终于上前委婉地开口劝姜昭玄冥司有他们在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劳烦郡主。
他们知道姜昭的身份,此时唤她为郡主就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体,天知道看见她发白的唇色他们多么心惊胆战。明月郡主病重差点丧命,京中大多数人都知道。
“嗯,简知鸿何时传信回来一定要尽快告诉我。”他们这样,姜昭也意识到自己的脸色难看,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再者,眼下居然已经到黄昏了,她确实待的太久。
她一开口,身形最高扮作男子的婢女珠雀立刻安排好了马车,扶着她上去。
“先不要回公主府吧,今日早朝舅舅一定会封赏陆表兄,我们去梧桐巷的宅子恭贺他。”马车上,姜昭软绵绵地倚着马车的车壁,轻声吩咐。
事实上,恭贺陆表兄是真,害怕陆表兄再像昨日一般坦坦荡荡地去公主府也是真。今日母亲都已经来试探她了,姜昭不想短期内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虽然她也在忐忑,陆表兄发现她的用意后会不会生气……
马车外传来一声应诺,姜昭去掉面具,安静地掏出祝玄青留给她的药丸吞了一粒。等到身体不那么沉重后,她又伸手在马车上放着的妆奁里面拿出小小的圆盒,打开用手指抹了抹涂在唇上和脸颊。
脂膏颜色鲜艳一涂上去,很快她苍白的嘴唇就变成粉嫩的蜜桃色,脸颊也微微泛着红,显得气色很好。
照了照镜子,姜昭满意地抿唇一笑,眼睛弯弯,这样陆表兄应该就发现不了她的状态有些差了。
而且,这圆盒中的脂膏里面掺了最上等的花水,闻起来清香扑鼻又很自然,也能将她身上浓郁的药味给挡住。
一举两得。
接着,她又慢吞吞地脱掉月使的衣服换成轻薄细软的云锦广袖裙,放下一头乌发……
马车停在梧桐巷里面,最里面的宅子听到动静,大门立刻就打开了。
陆照身上浅绯色的官袍还未换掉,不出意外看到了打开马车露出一张脸的小娘子,他主动上前,展了展宽大的衣袖,含笑将和他相比娇小的小郡主抱了下来。
珠雀她们见此,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脚凳。总觉得陆郎君从东海回来后,对着郡主就格外的放肆,压根不在乎她们这些人是否在场。
不过郡主甘之如饴,她们也默认了这一变化。
果然,当不在人前,只在这处梧桐巷的宅子时,姜昭咧着嘴,对陆表兄抱她下马车的举动高兴地不得了,她从里面感受到了男子的温柔还有珍爱。
“陆表兄,你穿上红袍了!”她被抱着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陆照身上和过往天青色的官袍不同的红袍,虽然这红色很淡还有些暗,但也是一件红色的官袍呀。
能穿上红色的官袍就意味着陆表兄起码是四品的京官了。姜昭跟着舅舅耳濡目染,很懂这些。四品以上着朱紫,像吏部侍郎程立是正三品,官袍就是大红色,严问身为首辅是一品大学士,官袍就是纯正的紫色。
傍晚了,光线昏暗,陆照害怕小郡主摔着,牵着她到房中后才回答了她的疑问,“陛下今日升了我的官职,如今我任翰林院侍读学士一职,明日开始上任。”
翰林院侍读学士是从四品,姜昭欢喜地伸手摸了摸陆表兄的衣袖,嘴中不忘夸赞吹嘘,“陆表兄能在短时间内做到那样的大事,升官发财是应该的,这等功劳就是严首辅从前也没有过呢。”
陆照任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眉眼染上暖色,“并非是我一人之功,此次长恩侯勇气非凡,陛下也升了他的官职为六品卫千总。边防卫卫官封定海伯,其余人也都各有嘉奖。”
闻言,姜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二哥从前的校尉一官是我从舅舅那里要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眼下升了一级肯定比不上陆表兄你,不过母亲父亲他们知道了肯定夸赞二哥能干。”
烛光下,她琥珀色的眼瞳仿佛琉璃通透,但又映着明亮的光泽,为自己高兴也为她的二哥姜晗骄傲。
陆照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长恩侯此行有所收获还要感谢郡主,长公主和国公爷也该记得郡主的功劳。若不是郡主有远见,小侯爷也不会去众人看来凶险的东海。”
上辈子姜晗哪里去过东海,更遑论被封卫千总。他总是眠花宿柳,和京城大多的纨绔一样朝生暮死花天酒地,直到陆照奉旨抄家,小侯爷也只是仅有虚爵的侯爷。
姜晗在上辈子唯一令他刮目相看的可能就是面对大祸临头时,那份洒脱与要命一条的从容吧。
姜昭被他这么开口夸赞还是第一次,害羞地用手捂了下脸,脸颊真切变得红扑扑。
不知为何,同样的夸赞从陆表兄的嘴中出来,更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这件官袍,郡主想要照换下来吗?”小郡主可爱的模样化进了陆照的心里,他喉结一动,轻轻地开口,黑眸深邃。
天色越来越暗,他昨日从东海回来,如今两人算是久别重逢。
姜昭闻言,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来了精神,通常只有做让她快乐的事情之前陆表兄才会脱、衣服,所以……
她美美地充满了期待,正要点头,腹中传来一阵空鸣声,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人听到了。
姜昭她今日格外努力的结果就是她饿了,从玄冥司出来后又没回去公主府用膳。
“正好,我陪郡主一同用膳,可要试试我的手艺?”陆照将官袍脱下来,换了一件布衣,挽起了袖子。
姜昭知道他是要下厨,好奇地点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