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怒了文凤真,几乎竭尽了她的勇气。
出乎意料之外,暴怒并没有降临。
半晌,文凤真不言不语,极白的侧颜一点点沉静下来,一片沉默寂静中,极强的窒息感。
他凤眸底笼罩上一层更深的夜色,深湖无澜,唇角抿直。
整个人像雕塑一般静止不动,腕珠也停止了转动。
又过了很久,他眸光一转,手下的腕珠重新转动。
“喀哒喀哒……”
佛珠碰撞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次愈发急促,愈来愈快。
“原来如此。”
文凤真牵起嘴角,眸光一遍遍扫过厅堂众人的脸。
老祖宗关切的目光迎来。
原来奶奶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她筹备的婚事是为了辽袖与宋搬山。
文至仪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一动不敢动。
如今知道怕了,她也是知情的吧,帮着辽袖瞒着自己。
最终,文凤真的眸光落在宋搬山的脸上,他站得清直,这样理直气壮,仿佛跟她天造地设一対。
宋搬山静静一笑,虽然并不欢迎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温和开口。
“月底订亲宴,殿下若想来,我们自会招待周到,这第一封订亲请帖,您还是第一个收到的。”
他笑盈盈的脸,让文凤真的腕珠转动得越来越快,只想碾烂他那张脸。
文凤真面不改色,整个人冷得像冰块儿砌成。
他忽然站起身,黑色云纹鞋履走过几步,走到辽袖身旁,文凤真睨了她单薄的身躯一眼,眼帘微垂。
“辽姑娘,这就是你要送的?”
他的目光剐落在她手上那封刺眼的请帖,红得浓艳,喜庆极了,落了一声嗤笑。
辽袖的手指几乎痉挛,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文凤真没有接过那封请帖,眼底忽生玩味,漫不经心的笑意。
“本王不感兴趣。”
他说着就要走,辽袖猛然回头,不行……他不能走。
她心知文凤真现在面上气定神闲,实则已经惊涛骇浪。
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因为懵了,为了伪装得天衣无缝,所以要走。
如果等他离开,回过神来,他一定会想出更可怕的法子。
她必须在这里解决一切,快刀斩乱麻。
辽袖睁着清晰的瞳仁,虽然被他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缩,充满了惊慌无措,依然喊出这一声,她没有退路了。
“殿下,你不能走。”
文凤真脚步一顿,脊梁一僵,却没有转回身。
冯祥顾不得主仆有别,他只知道殿下不能再受刺激了,只有他无比清楚殿下已经到了边缘
冯祥哭丧着脸,赶紧喊出声:“辽姐儿,您累了,老奴送您去休息,殿下他还有事要做……”
陆稚玉饮了口茶,不经意道:“这里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么。”
老祖宗担忧地唤了声:“凤真,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很差,知道你因为她娘亲的事,一向不喜欢她,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心底温善,在府里也从未犯错,如今终于觅得一门好婚事,难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过好日子么。”
“实话不瞒你,我早就想将辽袖收作淮王府的义女,你就把她当作你的义妹吧,多一个妹妹又有什么不好呢?”
文至仪小声地说:“是呀,哥哥,难道你不觉得宋公子与辽姐儿特别般配吗,这门婚事说出去,只怕人人艳羡,而且我也很想辽姐儿当我的妹妹。”
文凤真慢慢回望一眼,眼底是大雪天,暴雪不知何时才停。
他的奶奶,他的妹妹全都劝他放下,荒谬至极。
仿佛整个堂子,只有他一个恶人。
他翘起嘴角,一丝轻慢的笑意。
“义妹?”
文凤真抿出一丝杀气腾腾的殷红,轻轻开启,冷笑着咬字,不寒而栗。
“想都别想。”
辽袖挡在他面前,望着眼前眉眼冷峻的男人,他目光锋利,似乎要将她所有的勇气吞噬干净。
文凤真今日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给众人颜面。
她的手指紧攥衣襟,急促的呼吸逐渐平静。
他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