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祖母养了十几只猫,他从小就和猫一起玩耍,刚刚学会写字,就开始画猫了。来到京城读书后,他住在书院里,虽然不能养猫,但是除了这只自己回来找他的猫,他还常常去喂书院附近的野猫。
书院的大厨房后面,就是书院后墙,墙外便是小甘山的西坡。因为紧邻大厨房,因此那里常有野猫出没,苗红每隔一天都会带上食物去那里喂猫。
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喂猫,却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姑娘。
“她躲在一丛灌木后面,看到有人来了,吓得籁籁发抖。因为那里挨着大厨房,平时学生们嫌有油烟味,很少会到那里玩儿,我常去喂猫,从未遇到过人,所以我听到有动静,还以为是猫。
我拿着食物走到灌木后面,想把猫叫出来,就看到了她。”
姑娘原本很害怕,可是看到苗红手里的食物,却扑了上来。那天苗红带去的是一砂锅加了鱼肉的米饭,他吃住都在书院,这是他请厨上单独做的。
那姑娘力气很大,也是苗红措不及防,连砂锅带饭都被姑娘抢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姑娘便一手拿锅,另一只手从锅里抓起米饭塞进嘴里。砂锅很大,姑娘没有拿稳,砂锅掉了下去,磕在石头上,摔成几瓣,米饭洒得到处都是,那姑娘竟然趴在地上,捡起饭粒,连同土和草屑,一起塞进嘴里。
第八十五章 我叫秀秀
苗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姑娘是饿得太久了吧,姑娘背对着她,跪趴在地上,苗红手足无措,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阻止。
他生在小康之家,父亲同进士出身,已经做了两任县丞,他是家中幼子,两个哥哥都是举人,早已成家立室。从小到大,他生活无忧,除了读书就是画画,除此以外,就是猫了。
除了家里的姐姐和嫂嫂,他几乎没和年轻女子打过交道,看到这个姑娘,在最初的惊诧之后,苗红首先想到的就是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双腿却像是被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这姑娘一定是饿急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米饭,混着泥土,被这姑娘一把一把塞进嘴里。苗红看得于心不忍,他有时读书错过饭时,就会整晚饿肚子,有时也会饿得头晕,可是即使再饿,他也不会捡食掉在地上的饭粒,京城富足,就连街上的乞丐也是只要钱不要吃的,更不会捡食地上的食物。
莫非这姑娘是流民没听说今年有哪里遭灾了啊,再看这姑娘的衣著,虽然脏了,也很凌乱,可即使他不懂衣料,也能看出这都是上好的料子。
他的父亲是县丞,遇到天灾时,县衙开仓放粮,他见过流民,流民中的女子,可没有穿成这样的。
苗红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该不会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苗红便大着胆子走上去,站在那姑娘身后,问道:“姑娘,我可以帮你报官,官府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家人。”
那姑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几乎把整个身体全都趴到了地上,那些不容易抓起来的米粒,她竟然伸出舌头去舔。
苗红不再害怕,他开始怜悯这个可怜的姑娘了。
“不要吃这些,这些脏了,再说,这原本就是拿来喂猫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给你拿干净的饭菜,你不要乱跑啊。”
苗红飞快地跑回去,此时不是饭时,他索性跑到书院外面,买了十几个肉包子,想了想,又到茶铺买了一大壶茶,连壶带杯子一并买了,气喘吁吁跑回书院后面的那道小山坡。
那姑娘果然还在,她正坐在地上,笑嘻嘻地看着几只小猫嘻闹。
苗红松了口气,他这时才看清姑娘的脸,大约二十上下,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依然能看出娟秀的容貌。
他举起手里的包子和茶水,对姑娘说道:“你还没有吃饱吧,包子还是热的,还有茶水,不过这不是好茶,你用来解渴吧。”
姑娘猛地看到他,吓了一跳,缩着肩膀,不敢去看他。
男女授受不亲,苗红也不想靠近,便把包子和茶水全都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说道:“你慢慢吃,我走了,如果需要报官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姑娘依然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苗红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姑娘的声音:“我要找娘。”
苗红一惊,蓦地转过身来,那姑娘却已经站起身来,似是看着他,又似不是,一双大眼睛空空洞洞。
“你娘令堂是在这书院里的”苗红想起书院里的那几位洗衣烧饭的婆子,莫非这姑娘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位不对,看这姑娘的衣著打扮,可不像是帮佣婆子家的女儿。
“我娘不见了,爹爹把她藏起来了,我来找我娘。”姑娘又开口了,她的声音纤细,还带着童音,和她的年龄不相符。
“令堂是在这里不见的对了,姑娘来这里,令尊知道吗”苗红又问。
“令堂,糖我不吃糖,爹爹不让吃糖,牙痛。”姑娘喃喃说道。
苗红吓了一跳,他这是鸡同鸭讲还是他的官话说得不好不对,不对,这姑娘该不会
这姑娘该不会脑子有毛病吧
想到这里,刚刚那姑娘趴在地上舔饭料的举动就合情合理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是个痴傻的。
苗红心里有些不忍,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看这穿著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这是家里的婆子丫鬟没有看住,自己跑出来的吧。
要不要去报官呢,如果报官,他一个男子,这又是个孤身姑娘,万一到时说不清呢。
苗红虽然多了几分书生气,但是他不呆,也不傻,父亲经常会说起在衙门遇到的案子,其中有一件,他记得很清楚,有个姑娘,出门走亲戚时和家里人失散,遇到一个好心的男子,不远千里将她送了回来,家里人重谢了那男子,可是那男子走后,家里人就逼着姑娘自尽以证清白了。
那个自尽的姑娘还是个正常人,而面前这位是个傻姑娘,到时连话也说不清楚,那岂不更是无法自证了
苗红想了想,问那姑娘:“令尊,我是说你爹,爹爹,他在哪里”
姑娘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想起来了,指着前面,说道:“爹爹就在那儿。”
初时,苗红还以为姑娘指的是书院的大厨房,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姑娘指的不是厨房,而是书院,凤阳书院
这姑娘的父亲是凤阳书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