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教练:“行!行行行!太好了太好了……不是,我是说,我太激动了,这简直是今年下半年我听过的最好的事情!你真的不能放弃啊!太可惜了!我昨天……昨天打你那一巴掌,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明清笑了笑,侧脸,将手机压在耳朵下,贴着手臂上的绷带。
手指竖起两根,当成两条腿,散漫在台面上往前一根一根交替走着。
“我没怨过您,丁教练。”
“其实还得感谢您一下,也是您那一巴掌,算是把我这六个冬月来的混沌,给一下子打醒了吧……”
“我曾经以为,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明清……”
“可我,可我心底处,我对短道速滑——”
丁教练当然能够理解明清的迷茫,是啊,那么严酷的批判,她才十九岁,你就算找个二十九三十九的人过来,在经受了好几个月的全社会大批/斗,
都不一定能精神正常地从地狱里笑着出来。
“那……你准备怎么着?什么时候开始?你教书学校那边说好了吗?”
“要是决定继续滑速滑的话,教书肯定是不能继续了,得辞职。”
明清“嗯”了一声,
“我已经拿到辞职批准了,昨晚想通了还想要继续滑短道,就果断地写了辞职信。就是现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上冰用的定制队服和冰鞋都没给从国家队带回来,体能肯定也不行,半年没有任何高强度训练,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正说着,
露台的楼下,
忽然飞驰而过一亮银色的车。
明清眨了眨眼,将脖子渐渐捋直,伸着身子往那车飞去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那辆车……
似乎有点儿眼熟,丁教练接了她的话,在手机另一端说着“这个你放心,训练场地我来找,训练强度我们即可就可以指定周密恢复计划,衣服你都不用担心……”,明清听着教练的话,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拼命往外钻,
她晃晃脑袋,又看了眼那个银色车离去的方向,车已经看不见了,好像停在了综合楼的楼下她视线的盲区。
感觉那辆车真的好眼熟,好眼熟!眼熟到让她连丁教练的话都给劈开了,分心去琢磨那车,但是还是更专注丁教练的话,明清“嗯嗯”附和着教练的话,半天也没反应过来那究竟是谁的车。
丁成栋很激动,又在电话里跟她叽里呱啦说了大半天,车已经看不到,明清也就不再去想那车怎么怎么,她转了个身,肩胛骨倚靠在墙面上,听着教练给她的话。
“这样,我们还是得见面说。”丁教练突然开口道,
“你要是想参加sq的话,那么今年冬天、最迟十二月中旬,必须回到国家队。”
“因为2013年一月份,就要开始冬奥会参赛资格的选拔赛。现在是十月中,满打满算两个月,这期间你既要先回省队又要让体育局给你解了禁赛,还需要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来恢复体能把体格调回到三月前的鼎盛状态……明清,我们现在的确是一无所有,甚至给你找个合适的领滑都相当困难。”
“任务、极其艰辛,且困阻!”
“……”
“事不宜迟,我今晚就赶过来z市,我们明天,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也就是不用教课了?你看你明上午有没有空?你来找一趟我,确定一下接下来大致计划,没问题的话我明天中午就去给你联系训练场……”
明清想了一下,觉得没问题,答应道,
“好,那我明天上午去找您。您到时候给我发个定位。”
丁教练:“ok!”
两个人互相挂了电话,明清吐出一口气,像是有只手,一下子又将她懒散绝望了六个月的心脏,瞬间重新拧成一股绳。
如果说路很难走,
那么总是要有迈出去的那第一步。
去撕开一道口子,尽管一定会鲜血淋漓,
但会给你重新生长的希望!
她收起手机,将下滑了的运动服拉链往回拉了拉,拉到最顶部,翻过来抵在下巴前。有些起风了,明清想着既然已经辞职,明天又要开始紧锣密鼓投入到短道速滑中,那么办公室的东西,就得今天一天全部给收拾出来。
办公室的老师,也得道个别,弄不好今晚得聚个餐。
明清其实还是挺舍不得后面几个班的老师们的,这三个月,那些老师对她都相当好。是真的不在乎她的过去、直接把她当亲闺女团宠小公主,有啥事儿都会想着她。
这么一想,心里还是有点儿酸溜溜,明清把辞职信和文件夹夹在腋下,低着头,用脚踢着铝漆地皮,一步一步往露天的门口走。
肩膀抵着铁皮门——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昏暗的楼梯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久到光照过去的那一瞬间,仿佛都不太适应。明清一愣,看清楚了那人的脸,肩膀抵着门,停留在了敞开的一半。
周衡双手环抱在胸前,掀了掀眼皮,直接直起身,
一言不发冲着明清走了过去。
明清夹在胳膊和腰侧间的文件夹瞬间“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夹子砸开两半,里面的合同、辞职信,一股脑全部飞出。
飘飘悠悠,与男人往前逼近的双腿,形成一股浓烈的气场,周衡两三步迈腿,裁剪笔挺的西装裤裤脚带了风,
直径将明清给逼回露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