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清毓已将己身神识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附着于右臂之上,一面极力增强剑影的威慑,一面在识海之内,隐隐抵制起师尊神识侵入。
他宁可压榨自身紫府,甚至有损根基,也不欲让师尊伤了身子。
师尊虽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即使有损己身也要护他周全,他却不可当真如此不懂事地尽皆接纳。
察觉到他的想法,楚浔叹息一声,道:“你我师徒二人一路走来,近二十载。为师从前对你放任自流,未曾护你;而今又丹田尽毁,已是不能护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就不能让为师得偿所愿一次么?”
萧清毓呼吸一窒,心跳再度紊乱,实在不能自已,已是眼尾尽湿。
楚浔复又轻笑一声:“怎么又哭了?师徒一场,我这做师尊的护着自家弟子,岂非天经地义?”
他此刻五脏六腑都因过渡调用己身灵力而微微灼烧,但萧清毓却将自己识海隐隐封闭,不愿再受他的神识,便叫他头脑一阵钝痛,楚浔生生受了,仍旧语气温和,神色如常:“毓儿,听话。尚未至末路穷途,有为师在,你又逞什么强?”
萧清毓眼底一片墨色,体内血液翻涌不休,便连瞳仁之内的一树桃花,都因他强烈的心绪波动微微震颤。
下一瞬,楚浔神识所面临的阻碍骤然一松。
“师尊要弟子以己身为先,弟子、弟子却是想要师尊以自己为先。”萧清毓嗓音干涩,胸口激烈起伏,呼吸亦是愈发粗重,周身的桃花香气骤然浓郁起来,直直喷洒在与他额头相抵的楚浔鼻尖。
而原本安静许久的小桃花,似是察觉到了楚浔此时的艰难,主动攀上楚浔脖颈,乖顺地趴伏于他颈项之间,缓慢地为他输入灵力。
如此摆脱本能的自发运转,像是突然开启灵智一般。
萧清毓温热的灵力,自桃花花枝与楚浔肌肤相接之处,缓慢但一刻不停地送入他的体内,温柔地安抚他干涩发痛的丹田与几近耗竭的识海。
这股灵力正如涓涓细流,虽极其微弱,却很是舒服,恍惚之间,楚浔只觉自己置身于一汪细腻春水之中,经脉里的痛楚都被一点一点地抚平。
而那浓郁无比的桃花香气趁此机会大肆钻入他的鼻尖,并且一路下行,汇入他肺腑之内,化作一道精纯生机,飞速为他弥合体内因灵力压榨而淤积的暗伤。
“……是你么?”楚浔的目光落在萧清毓紧闭的双眼之间,神色复杂。
原主的确收了个一心为他的好徒弟,便连天魂离体后,肉身亦能自发护他。
只可惜他并非原主。
也幸而他并非原主。
只是到底有一丝遗憾,那给了萧清毓活下去的机会之人,不是自己。
此时,在萧清毓肉身之后,忽而显化出一株桃花虚影,与他眼底那株一模一样。
只是这回,每一朵花苞,都已是最饱满的姿态,未有一颗稚嫩花芽,其间有灼灼生机与青碧灵力流转不休,似乎下一瞬,就要破开束缚,绽放光华。
玉中幻境原本非明非暗的天色,也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