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孟桑来了国子监食堂之后,少数官员就开始早起来国子监内用朝食。待到百味食肆开张之后,早起来国子监的官员就更多了。除了谢青章等少数会在食堂直接用朝食的官员之外,其余监官和学官多是让书吏跑一趟腿,买了吃食到廨房内用。
谢青章踏入院中,一路往最里头走时,能听见从六学廨房里头传出的动静,更能闻见各种吃食混在一起的香味。
这些都是孟桑所带来的变化。
谢青章眉眼柔和些许,走进自个儿的廨房。
步入屋内,年近七十的卢司业正坐在桌案边,无比享受地吃着生煎包,咬、吮、蘸、嚼……一整套动作十分流畅,一看就是位老饕。
这位卢司业明年就要致仕,连屋舍都卖给了孟桑。如若不是遇上天大的事,他原本都是踩点走进廨房、离监,成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近些天来,卢司业却是几乎日日提早来监中,为的就是吃上最热乎的朝食,晚间也要带上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盒回府。
谢青章对此见怪不怪,与卢司业见过礼,去到自己的桌案边坐下。他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左手边,随后着手整理起近日公务。
下月初一,国子监就要为明年下场科考的监生准备业成大考,需将通过者的名册整理好,统一送交礼部勘合。紧接着,这些监生与乡贡举人们将一并入宫朝见圣人,次日再来国子监中谒先师。①
按着常理,国子监须得为所有举人提供一顿吃食。
除了这桩最要紧的事,他还得忙碌本月末的月考、下月中旬的全监岁考,同时参与经义讲解书目的编纂……
若不是卢司业因着百味食肆的吃食,近日转了性子,忽然对监内事务上了心,那只怕他会忙得脚不沾地,再没法早晚去食堂见孟桑、用吃食。
谢青章正襟危坐,摊开面前书卷,专心致志地干活。
过了一会儿,书吏被卢司业唤进来,收走对方桌案上的一堆朝食。
卢司业笑眯眯地抓着文卷,来到谢青章的桌案边:“谢司业,这是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里要参与业成考的监生名单。”
谢青章温声谢过老者,接来文卷摊开细瞧。
没等他看完,就听见卢司业又出声道:“咳咳,谢司业,你这食盒看上去很是精巧嘛,闻着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辣香。老夫虽然用了一些朝食,但腹中还有些饥饿……”
谢青章:“……”
方才您那桌案上的吃食哪里是一些,分明是一堆!
卢司业话里藏着的意思太过明显,让他没法故意忽略。
谢青章一向尊敬长辈,自然不会拒绝对方。他收好桌上文卷,取过食盒打开。
食盒中,通红的辣椒与泛着油光的兔肉块混在一处,其中还黏着数粒白芝麻,色泽鲜亮。扑鼻而来的辣香味,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馋意。
谢青章温声道:“是友人做的冷吃兔,若卢司业对它感兴趣,可取几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