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沸水纹如鱼眼,谢青章不紧不慢往里头添盐;二沸连珠,他先分水,又撒茶粉,竹具搅茶;待到三沸,锅中腾波鼓浪,他有条不紊地将之离火、分茶。
孟桑原本是好奇煎茶,后来却不由自主往谢青章一双手瞧。
肤色是偏白的,十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细看,能瞧见虎口、指腹等处似有一层薄茧,想来应是常年执笔或练习骑射所致。
这样一双手摆在面前,一丝不乱地用着各色茶具,再被深色锅釜、深黄绿色茶饼、白净瓷器等等映衬着,很难不让人觉着赏心悦目。
孟桑自认为是个俗气的人,不论上辈子,还是当下,她都确确实实算是喜爱美手之人。每每遇上,她都忍不住多瞧几眼,眼下自也不例外。
并深深觉着,谢司业右手手腕处一枚几不可见的小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当真算是神来之笔。
忽而,那双手将白瓷茶盏推过来。
谢青章眉眼淡淡:“孟女郎赠吃食,谢某只能聊添一杯茶水,权当回礼。”
“这家茶肆开了有些年头,铺子虽不大,但胜在清净,且无论是茶饼、泉水,抑或是所用茶具都算讲究,女郎不妨尝一尝。”
孟桑暗地里垂涎人家一双手,面上却还是十分正经的,轻声谢过,接过茶盏。
甫一入眼,倒是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好看”。
白净茶盏之中,茶沫未消,白绿相间。白色茶沫为天地,水天连成一片,绿色茶沫为山亭,重重青山映日。
孟桑眼中涌上钦佩之色。
凭此,即可见这位谢司业于茶之一道,定是个中高手了。
谢青章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小心茶水烫口,女郎慢用。”
孟桑半敛住神色,很是得体地浅笑,再度谢过,方才端起茶盏。她心痛地刮乱上头十分好看的风景画,轻抿一口。
尝来浓淡适宜,唇齿留香,余味不绝。
孟桑搁下茶盏,微笑道:“不知谢司业寻儿来,是为何事?”
谢青章用茶汤润了润唇,淡道:“家母先后尝了好些孟女郎做的吃食,很是喜爱,故而想请女郎时常来府上烹制吃食。”
“所需酬金,或是别的什么事,只要谢某能做到,孟女郎皆可提。”
“当然,如若女郎忙碌于国子监食堂诸事,无暇抽身,自也是无碍的,不必忧虑其他。”
由他这么一提,孟桑有些讶然。
听着谢司业话里意思,应当是知晓她现如今在食堂为庖厨。
莫非是杜侍从告知于他的?
还有昭宁长公主吃食一事……
孟桑沉吟片刻,飞快想出了解法子,继而抿唇一笑:“这倒无甚好为难的。每逢十日一休,当日去府上烹制吃食,坊门合上前回到务本坊即可。至于平日里……”